她想著,既然他投生到了她的腹中,她就應該將他生下來。
因此,懷胎十月和生育所受的苦,她並沒有半分怨言,只是她心中仍舊有愧,無論是自己死去的丈夫,還是整夜東奔西走的河生。
如今世態炎涼,人情冷漠,想要在半夜尋個問藥施捨之處,對於她們這種無權無勢的人家,有多難,她是知道的。
河生做了些清淡的東西給母親送去,拿了家裡的一點糧食,分成兩份。
因為現在饑荒,每份給的不是很多。
河生提著其中的一份到方才死了男人的寡婦家門前,抬手敲門,但是大門緊閉,沒有人回應。河生正打算回身離開,抬頭看見了寡婦,寡婦一臉死相,身上和手上還沾著些許泥土。
“謝謝你昨日……”
河生的話還沒有說完,寡婦一把將河生推到一邊,開啟大門走了進去。
河生手提著一袋糧食站在門前,她自知寡婦是如何看待自己的,昨日的幫助,不過是為了報那日關心的情分罷了。
河生將一袋糧食放在門口,透過門縫可以看到寡婦站在自家的院子裡。
河生隔著門衝著院子裡的人喊道:“這個……這袋糧食,我給你放在門口了。謝謝你昨日幫了我。”
寡婦沒有回應,站在院中的一口大缸之前,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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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生有些奇怪,隨即發現寡婦身邊時常相伴左右的小孩子不在寡婦的身邊,不知道去了何處。
寡婦的命也沒好到哪裡去,她沒有生育能力,那個孩子是她在路邊撿來的。
不過好在她的丈夫是個老實巴交的粗人,並不嫌棄她,一直老實本分地和她過著小日子,直到她的丈夫被抓去充軍。
軍中把沒有作戰經歷的農人聚集在一起訓練,因為訓練的方式十分野蠻,時常有身體較弱的農人在訓練中死去,但是屍體總是不明去向。
有一次一個小販經過亂崗,看到亂崗之中的屍體有些眼熟,隨即辨識出了那是寡婦的丈夫。
小販發現他的時候,寡婦的丈夫已經被啃掉了半截身子。
因為死狀過於悽慘,就沒有把遺體帶回來,只是趁著異獸沒有在周邊的時候把她丈夫的手鍊拿了回去——那是寡婦臨行前給丈夫留的念想。
寡婦見到手鍊嚎啕大哭,兩日瘦了得像變了人似的,眼圈總是血紅的。
亂崗是飼養異獸的地方,也時常有人在那裡丟掉性命。
河生從小就被告誡不能靠近那裡。但是王親貴族偶爾會投擲比較好的食物給亂崗的異獸們吃,也有膽子大的人進去冒死拿上一些食物給家中老幼。
河生沒功夫歇著,回到家中拿上了另一份糧食,摸了摸衣袋中的幾個銅板從家中走了出來。
今日早晨買藥的時候沒用上柴夫給的那幾個銅板,但何生還是十分感激。
她憑藉著記憶走到通往柴夫家的那條路,在路上注意到了路旁樹蔭下一大一小的兩座墳墓。
在這亂世,墳墓一座兩座的並不稀奇,河生並沒有留意。
“老伯,您在家嗎?”
走到柴夫的家,河生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河生約莫著柴夫在睡覺,於是走進房中,卻看到房樑上懸掛著一具已經僵硬的屍體。
河生手上提著的糧食掉在地上,撒了些許。
河生嚇得倒退兩步,跑出屋子。她有些不敢相信,房樑上懸掛著的那具屍體,是今早還在和她說話的活生生的人,她看了看周邊,確實沒有走錯。
她摸了摸懷中的幾個銅板,眼眶有些溼潤,她重新走進屋中,費力地將柴夫的屍體從上面解了下來。
柴夫很瘦,因此他的屍體並不是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