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國的京城有兩處遠近聞名的銷金窟,一名萬芳樓,二名春滿園。
萬芳樓的姑娘環肥燕瘦,雅俗共賞。
姑娘們既可以陪你從詩詞歌賦侃到人生哲學,也能陪你喝酒划拳擲骰子,接待的客人上至文人士大夫,下至腳伕走卒,只要掏得起一杯茶水錢,那都能入內坐坐。
當然,點花娘是另外的價錢。
一杯二兩銀子的茶水只能看看大堂中的免費歌舞,還只能待一刻鐘,到了時間沒有其它消費,就會有專人給請出去。
春滿園的姑娘桃夭柳媚,能歌善舞,琴棋書畫也樣樣精通,性格更是或活潑或熱情或清冷,各有風情。
不過,春滿園只接待雅客,只有對上門口掛著的對子才有資格入內一坐。
是許多文人雅士愛去的地兒。
若想點花娘作陪,那得答上花娘們出的題,不然連花娘們的面兒都見不到。
兩家正好開在對門兒,頗有幾分爭鋒相對的意思。
僅從這條街走過都能聞到混雜的脂粉香氣,悅耳的絲竹聲以及女子嬌軟的笑聲都勾得人禁不住往裡瞧上兩眼。
今夜這兩處一如既往的熱鬧。
萬芳樓大堂內,香風鬢影,人聲沸雜,卻影響不到三樓的客人。
三樓最僻靜的包廂內,軒窗敞開,寒涼的夜風灌入,吹淡幾分燻人的香氣,撥動得珠簾清脆作響。
珠簾後,圓桌上的菜餚熱氣騰騰,中間的銅鍋子咕嘟咕嘟滾個不停。
兩男子對面而坐。
“聽聞大使喜歡吃銅鍋涮肉,在下特意點了這道菜,還請大使嚐嚐,比之高昌國的如何?”說話之人戴著能擋住上半張臉的黑色面具,看不清具體容貌。
對面的高昌國使臣艾尼瓦爾抬手指指他的臉,“拿掉面具,否則,生意免談。”
他的年紀在三十左右,一頭黑棕色短髮,眉高眼深鼻子挺,是個英俊青年。
其寬鬆的衣袍上用銀線繡著纏枝蓮花紋,滿室燭光下流光溢彩,華美異常。
面具人笑笑:“大使莫急,等生意談妥之後,某自會將面具取下來,讓大使看到某的真容。”
艾尼瓦爾顯然對這個回答很不滿意,兩胳膊一抱,“我,有誠意,你,沒有,我不和,沒誠意的人,做生意。”
他站起來要走,面具人卻沒什麼反應,甚至還伸著筷子去夾銅鍋裡燙好的羊肉。
眼見著艾尼瓦爾以與他身高不符的龜速步伐走到了門口,他緩緩嚥下嘴裡美味的涮羊肉,開口:
“大使想要的東西只有我能提供,出了這個門可就再沒這個機會了。大使就不擔心因為一時意氣便讓整個高昌國失去火器這個絕好助力?”
艾尼瓦爾的腳步頓住。
面具人繼續道:“某聽聞近些年韃靼不斷犯境搶掠,令高昌王十分頭疼,大使何不回來坐下,與某邊吃邊談?”
艾尼瓦爾攥了攥拳,暗罵一聲盛人狡猾,不甘心地折返回去坐下。
面具人拿起公筷給他夾了一筷子涮羊肉到乾料蘸碟裡,“大使且嚐嚐。”
艾尼瓦爾不想吃,但看面具人的態度,他若不吃這筷子涮羊肉,恐怕也別想做成那筆生意。
思量之下,艾尼瓦爾拿起筷子,將羊肉放進嘴裡,囫圇嚼幾下嚥下肚,張開嘴給面具人看,“我吃了,談生意。”
“大使莫心急,生意自然要慢慢談,再嚐嚐這道魚膾。”面具人有心壓壓這位高昌國使臣的氣焰,等將人弄得急不可耐了,這價錢才好談。
艾尼瓦爾皺眉盯著碗裡的魚膾,心下很是不滿面具人磨磨唧唧的態度。
他壓了壓火氣,夾起魚膾往嘴裡送。
見他吃了,面具人唇邊的笑意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