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擇弈轉頭看她一眼,平淡如常地說道:“覓兒良善,但佛有好生之德,德在自身,律己,不律他人,佛祖是佛祖,所以可割肉喂鷹,咱們只是吃魚的凡夫俗子,覓兒不會因為吃魚,就下地獄,如你這般,良善純粹的人,下輩子也會大富大貴,平安順遂。”
桑覓問:“所以,你可以殺魚,我可以吃魚?”
謝擇弈說:“你喜歡吃就行。”
桑覓念頭一轉:“人既可以吃魚,那是不是,也能吃貓,甚至吃人?”
謝擇弈默了默,回道:“萬物生則有靈,靈則通達人性,所以魚和貓不一樣,若是非得吃一些有靈之物,人便靈性有損,靈性有損,也是人性有損。”
桑覓無言。
“……”
她其實沒理解貓和魚有什麼不一樣的。
可她按著小貓的時候,確實生了惻隱之心。
謝擇弈又兀自思索了一會兒,而後說道:“這是我個人的看法,拋卻這點個人看法而言,食貓不成風尚,其實是因為貓並不好吃,我想,人大概也是不好吃的。”
桑覓微驚:“你吃過嗎?”
謝擇弈說:“我沒吃過。”
“那你就知道不好吃啦?”
“好吃的話,會有很多人吃吧?你看,民間那麼多各式各樣的野菜,不管它們長在哪裡,都會被人們找到,最後變成盤中餐。”
“有道理。”
桑覓若有所思起來。
人大概是不好吃的。
學堂的夫子說:歲大飢,人相食。
人也是逼不得已,才去吃人。
桑覓搖了搖頭,幽幽說道:“小牛小羊,還有小豬被人吃,都怪它們自己長得太好吃了。”
謝擇弈聽著她說話,燜煮魚湯,嘴上還是不忘與她繼續東拉西扯:“牛是耕畜,肉也不好吃,依照律法,不得隨意宰殺。”
桑覓懟道:“你瞎說,我前天還吃牛肉了。”
耕牛不得宰殺,那她吃的是什麼?
謝擇弈說:“那是因為別的原因死掉的牛,耕牛的主人過了官府的驗查,才可宰了賣肉,廚娘偶爾會買回來一些牛肉,改換口味。”
桑覓細細回想了一下。
“也是,咱們家好像都是吃魚,吃羊,吃豬……”
謝擇弈聽到這個“咱們家”,會心一笑。
桑覓亂七八糟想著,心中又有了別的問題。
“那狗呢?你吃過狗肉嗎?”
“沒有。”
“噢……”
“士族子弟不吃狗肉。”
“為什麼?”
“因為狗喜好食殘。”
“什麼意思?”
“意思是,狗會吃屎,人再去吃狗,有失體面。”
謝擇弈一本正經地回答她。
桑覓一時無話可說:“……”
原來真相在這裡。
小羊、小豬,它們一直被人吃。
都是因為,它們沒有學小狗去吃屎。
如果羊也去吃屎?
這些自詡上流的世家子弟,肯定也不會吃羊了。
謝擇弈徐徐同她解釋:“狗與肉老的耕牛一樣,都是市井小民才會吃的東西,我不吃狗,倒也不是因為看不起狗,相反,我很喜歡狗,它們大多忠誠且老實,所以我不會吃它們。”
桑覓暗暗撇嘴,悄咪咪地睨了他一眼。
謝擇弈這廝對人對事,就是有著雙重標準。
他喜歡狗,所以不吃狗。
可是,牛也沒招他惹他。
他吃起牛來,就心安理得了。
人總是很矛盾,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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