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覓不懂:“這不好嗎?”
謝擇弈眼神閃爍:“沒什麼,挺好的。”
他沒法告訴她,自己只是在拆掉包紮的布條時,不自覺地胡思亂想——倘若她那日能劃拉得深一點,劃拉得狠一點,最好是讓他躺在床上,痛得不能自理,到時候覓兒可憐他,再加上一點兒自責,定會貼身照顧他,親手喂他吃藥喝水。
桑覓上下打量著他,只覺得他古里古怪,神經兮兮,思索一番後,她善意地提醒道:“你嫌它好得太快,可以自己劃一刀,那能好得慢點。”
謝擇弈順著她的話,問道:“我劃我自己,覓兒會心疼嗎?”
“不會。”
桑覓搖頭。
而後,用食指“咚咚”戳了戳自己的腦門。
“我只會覺得,你這裡不太好。”
謝擇弈無言。
沒有覓兒可憐他,他要腦子有什麼用?
這一句話,差點就要脫口而出。
“看來你肚子不餓,我要去吃飯了,你繼續照鏡子吧。”
桑覓懶得再理會謝擇弈,轉身就走。
謝擇弈快步上前,過來拉她的手。
兩人一起去吃飯,桑覓時不時的,看看他脖子上的傷,謝擇弈有一搭沒一搭地與她說話。此時天色漸暗,家中已開始掌燈,準備齊全的飯桌一角,放著一個平口小碗,碗裡是一條額外蒸煮好的小魚,狸花貓正埋著毛茸茸的腦袋,專心致志地啃來啃去。
夜如往昔。
茶足飯飽。
桑覓跟著謝擇弈往書房去。
帶著幾分鬼使神差,她終於關心起了他的事。
“那個,謝陵是什麼人?”
謝擇弈坦然回道:“我大哥的人。”
“噢。”
桑覓只覺得,這回答像是什麼也沒說。
謝擇弈挨著她,走在燈火搖曳的雕木長廊上,目下所及,熟悉的夜晚幽靜且平和,他自知方才說了句廢話,沉思片刻後,徐徐說道:“關於在京畿西南遭遇殺手的事,我大約有點眉目了,不過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我有覓兒在,命不該絕,這次大難不死,往後也必有後福。”
桑覓汗顏。
這廝長篇大論,結果也還是很廢話。
她不假思索,張口便問:“誰要殺你啊?”
謝擇弈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他在朝中,再如何得陛下賞識,本質上也無任何實權,並不是什麼舉足輕重的人物,非得殺他,只能是因為,他擋了別人的路。
把他殺了,是為掃除障礙。
宮中刺殺,牽扯到東宮,或許只是個開始。
有人很看得起他的能力,唯恐他是個變數,將來替太子蕭常肅查案、亦或者翻案,可暗處之人估計也沒想到,太子蕭常肅根本不會用他。
謝家與此事有關,已是必然。
他謝家五郎,偏偏在所謂的計劃之外。
一意孤行至今,謝家拿他也沒辦法。
大哥謝伯書屢屢讓他辭官,他一直拒絕。
並且,作為謝家人,謝擇弈還跟楊景宣關係密切。
誠然,謝家與楊家同為東州士族,本身並無矛盾糾葛,楊景宣又早已是楊家棄子,可不論怎麼說,楊家都是如今東宮的鼎力支持者之一。
謝陵的到來,其中深意已是顯而易見,若面臨取捨,謝伯書會為了整個謝氏的興望,捨棄他這個不太聽話的弟弟。
謝擇弈對眼下的狀況,心知肚明,不管暗處是誰,對方若有時機,仍會想辦法,取他性命。
但他不會走。
他不會,輕易離開。
為了覓兒,他更加不能,說走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