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歲數不小了,滿頭銀髮,安安靜靜坐著的時候,頗有種和藹可親的面貌,但此刻一聲大吼,鬚髮皆張的瞬間,著實氣勢可怖,說是猛張飛再世實在是有些過火,可若說不是,見過的人還真就不信。
她發火的瞬間,一股怒氣不由得湧上王東昇心頭,因為那手指的方向,正是剛從一旁走過來的林頌靜。
前探、抬手、下打,王東昇一把拍掉了老太太的手,怒道:“沒問題啊,不做就不做了唄,明天停靈後天下葬,您家自己找人聯絡殯儀館好了,只要主家來得及,我們大了從不忌諱換人這種事兒。錢?沒關係,我全退給您,東西我也拿走,以防您覺得我佔了您家便宜,怎麼樣?”
“你……你……”老太太氣得牙根癢癢,身體不停顫抖,剛想要繼續說些什麼,卻被自己兒子一下攔在了身前。
“你幹什麼?你沒看見……”老太太眼睛一瞪,張口就要罵,卻被兒子一眼瞪了回去。
“少說點吧,媽。您先回屋裡消消氣,這些事兒,我來處理。”
“那大了就是不懂事兒,不會辦事兒!今天要不是你在,我肯定……”
老太太的話沒有來得及說完,就被自己兒子慢慢推著回了臥室,“咔嚓”一聲門一關,緊跟著細微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不知道二人在說些什麼。
客廳裡終於安靜下來,林頌靜連忙走過去,輕輕拍著王東昇的後背,為他順氣。
“緩緩,別急,你知道的,其實各種各樣的人都多了去了,早晚能遇到……”
胸膛一起一伏,王東昇努力壓制心頭的怒火,開口時,聲音卻帶上些委屈:“我都明白……我能不明白麼?生死大事,不管誰碰見,心裡難免都會不舒服,但有火氣不能亂髮啊,都堆在我們這兒,到底算是什麼事兒啊……”
“沒錯,沒錯……”
沒有別的辦法,林頌靜只能不停安慰著,希望以此能夠消減王東昇心中的不舒服。
事兒她已經聽明白了,聯絡從早上開始到現在的一樁樁一件件,心中也算是明白了個大概。
很多時候,很多狀況,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今天這個主家,實際上是有些難堪,逝者生前是一位教師,退休前德高望重,能拿到手的表彰和榮譽都拿了一遍,朋友、學生遍天下,也算是榮休,可人一旦不在自己的位置上,又過了很多年,很多事情,就會慢慢變得不清不楚,就比如弔唁這件事,報喪早就結束了,可如今到現在,不管是朋友的後代還是學生們,都沒有一個上門,就讓主家臉上難免有些掛不住。
實際上,這件事怪不得其他人,今天是一個工作日,現在還沒有到下班的時間,沒有人來,也算不上過不去。
可或許,主家的人,心頭並不會這麼想,尤其是那位老太太,一個要面兒的人,在自己最要強的地方不清不楚,說著話的味道也就變了。
至於王東昇,入行到現在,始終以一個踏實、肯幹的形象示人,至少在林頌靜的瞭解中,自己是他唯一一個白事結束後,依舊保持聯絡的逝者家屬,至於老太太口中所謂“和親戚朋友有聯絡”,更幾乎是天方夜譚。
一個平日裡忙得腳打後腦勺,整日繞著白事店、殯儀館和主家來回轉圈的人,哪兒有時間管這些瓜落呢?
老太太借題發揮,從箍墳說到選址又說到錢,可以理解為情緒上頭,可等說到親戚朋友們的時候,就已經是把一件事說成另一件事,完全不是說事兒,而僅僅是輸出情緒了。
漸漸地,王東昇的身體不再顫抖,情緒也緩和了下來,輕聲開口道:“不管怎麼樣,該勸的地方,我還是得勸……”
“你是說,箍墳的事兒?”
“嗯,這事兒沒有那麼簡單。”王東昇點了點頭,“歸根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