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到底是誰在那兒?”
站在墳頭邊上,一身黑衣的丁放對著櫻桃林子裡吼了一聲,身體卻是一個踉蹌,喝過酒醉了的身體被山風一吹,險些摔倒。
半晌過去,林子裡沒有動靜,只有山風一直吹著樹葉傳來聲音,他終於確定沒有人,緩緩地在墳邊上坐了下來。
“媽,東昇也大了,我還是覺得,他考公比較好,起碼穩定,你不知道,這些年這個世道啊,唉……一時半會兒說不清了都……”
丁放繼續絮絮叨叨地說著的時候,王東昇早已經跑遠了。一路跑出櫻桃園,上了車,點火啟動,開著車下山的時候,疙疙瘩瘩的土路一直讓身體顛簸著,可他心底卻已經放下了對姑父的厭。
原來一切,其實都是事出有因,原來姑父,也並不是一直那麼讓人厭煩。
這時候,王東昇心底不由得想起來很多事兒,為什麼姑父會變得那麼絮叨,為什麼姑父唯獨和奶奶的關係那麼好,這些事兒,其實爺爺早就給他講過了。
那還是王東昇沒出生時候的事兒,姑父和姑姑談戀愛,早在王巖和徐慧結婚的時候就開始了。那時候,爺爺已經被單位從工廠調去工會辦公室,有一天一個小夥子來找他辦事兒,年輕、踏實、高、白淨,讓爺爺不由得另眼相看,再加上小夥子談吐不俗,有著十足的進取心,一下子就在爺爺的心裡留下了印象。
那個人就是丁放,也是王東昇日後的姑父。
後來,陰差陽錯,姑父和姑姑認識了,一眼就墜入愛河,爺爺本來對這個準女婿印象很好,可等到自己閨女跟人家談起戀愛之後,許多風言風語就漸漸地傳進了耳朵裡,比如不會辦事兒、不會說話、頂撞上級,幾乎沒有一句好話。
一件事兒,往往都是一體兩面的,當只有一個聲音出現的時候,就變得不對勁兒了起來。順著這個想法,爺爺去打聽了一下,然後就沉默了。
那時候,姑父丁放是剛畢業的大學生,而且是農村考出來的一本大學生,一畢業就被選調進了企事業單位,正是年輕有為的時候。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年輕的丁放也這麼想,終於到了自己大展拳腳的時候了,那自然是要放手幹。他踏實肯幹、熱情上進,很快就做出了一點成績,唯一存在的問題,就是不太懂規矩,只顧著橫衝直撞,連自己撞到了誰都不會多看一眼。
然後,就摔了。
那年頭,磕了碰了的沒什麼,找個機會再爬起來,依舊是好漢一條,爺爺沒把姑父的事兒當回事兒,反而覺得這個小夥子有膽識有氣魄以後說不定能幹出一番事兒,所以他來提親的時候,老爺子半句話沒說,直接就點頭答應了,當然也存著別的心思,畢竟女婿和自己一個單位,以後多提點提點,多幫幫忙,就算坎兒再大,也算是能過得去了吧?
然而,擋路的人卻好像並不領情,也不看誰的面子,結婚後,姑父的路,反而走得更坎坷了。
這時候,爺爺已經臨近退休,有心也無力。幫扶女婿固然是好的、必要的,可自己也得安穩落地才成,於是就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卻仍是擋不住心裡的憂愁。
因為後來爺爺才打聽到,姑父的事兒,不是自己幫不幫的問題,而是性格上導致的,自己幫得了一時,幫不了一世。
但是很快,沒有讓他等待多久,幫他解憂愁的人就出現了,還是一個身邊人,這個人就是奶奶。
那時候,奶奶已經退休快十年了,人一退休不用工作,就好像有了無窮的精力,想要做點事兒,於是擺過地攤、開過饅頭鋪的奶奶,自然而然地開始關心起了姑父,直到聽說他仕途受困的根本原因,僅僅是因為一張嘴的時候,頓時來了精神頭,整日耳提面命地教,很快就把問題從根底上解決了。
這不是什麼奇蹟,在王東昇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