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的臥室並不大,以前是和奶奶一起住的,如今只剩下他自己了。
床靠著窗,另一邊是書櫃,書櫃和雙人床的中間,滿滿地塞下了一整個書櫃,整整六層全是各種各樣的書,金庸與瓊瑤佔了一小部分,大多是奶奶在世時喜歡看的,其他則被《水滸傳》、《三國志》、《封神演義》、《儒林外史》等各種書目佔滿,大多數都是精裝書,並且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站在書櫃前的一刻,王東昇的記憶再次回溯,恍恍惚惚的小時候再一次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
他想起來,自己的讀書啟蒙,其實就是從爺爺開始的。
小學時候,當自己還只是個喜歡看漫畫書的孩子的時候,爺爺就每天給他講故事,從當陽橋前的張飛,講到梁山泊上的諸多好漢,一個又一個故事講吓來,漸漸地拉起了他的興趣,隨後是白話文版本的四大名著,爺爺親手買來送給他,讓那個還在上小學的孩子,沒花費多少功夫,就已經愛上了讀故事。
然後,從白話文讀到文言文,小學五年級,他就已經能夠通讀文言文版本的《封神演義》,到了六年級,更是去圖書館借來了一套六冊的大部頭《中國通史》,雖然花費了一整年的時間才完全啃掉,卻也獲得了爺爺的首肯。
緊接著,上了初中,學業的壓力越來越重,他很少來爺爺的書櫃上拿書去看了。可對書的興趣已經培養了起來,又怎麼會被一個書櫃所禁錮?於是每個週末,每次來到爺爺家的時候,只要一有時間,他就會從爺爺的書櫃上抽出書來讀,慢慢地,竟然讀掉了四分之一。
上大學的時候王東昇經常炫耀,自己高考語文之所以成績不錯,全靠年幼時爺爺的培養。
隨著外出上學、北漂工作,王東昇來到爺爺臥室的機會越來越少,記憶中的大書櫃也越來越遠,如今再度看到,卻猛然間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是恍如隔世,更是陌生。
難道說,關於自己的喜歡,爺爺要帶給他一個答案,而答案,就在書櫃裡麼?
站在書櫃邊,王珏輕輕撫摸著書櫃,實木質地在歲月的侵蝕下,也已經有了痕跡,可他的眼中滿是珍惜。
“東昇,你知道,爺爺喜歡看書,但現在,看什麼也記不住了。”一開口,那聲音裡竟然充滿了不捨,“哪怕我年輕時候那麼喜歡看書,可最後,也沒能幹上和書有關係的活兒啊……”
一股遺憾的氣息,驟然間撲面而來,王東昇卻在這一瞬間,更加疑惑了。
“您每年不都還在給社群出板報嗎?這些您看過的書,也是有用武之地的啊。”
又一部分記憶的碎片與生活的細節湧進腦海,在王東昇的腦海裡,對爺爺的印象,其實起始於老爺子退休之後。
那時候的王珏,雖然剛剛退休,卻很快被私企聘走了,工資開得不少,擔任顧問的職務,壓力並不大,做三休四,是如今很多人都羨慕的狀態。
正因為生活輕鬆,讓那時候尚且年輕的老爺子有了更多的時間,於是在讀書、忙活家裡事之外,他主動承擔了給社群活動出板報的任務。
那大概是接近二十年前,六十多歲的王珏,有著三十多年黨齡,時時刻刻處處覺得自己義不容辭。
其實畫板報是個辛苦活兒,不但需要定期戶外工作,還要仔細琢磨內容,一期又好又妙的板報,著實要耗費不少心力。
儘管如此,王珏依舊承擔了下來,並且做得很好,每一期的內容都很精彩,或引經據典、或妙趣橫生,就連王東昇自己,每每路過的時候,都會不由得被其中的內容吸引而駐足觀看。
王珏也常常說,王巖喜歡看他畫的板報,是他最幸福的時刻。
但是這一刻,用手輕輕撫摸著書櫃,觸碰著裡面那些已經積了些灰塵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