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夥計,趕路時遇見了我,上來找我討口水喝,那我就給他喝,他喝了兩口就把水袋子還給我了。
我說:‘夥計,多喝點吧。’
他說:‘得給你留點。’
我又說:‘你上哪兒去?’
他說:‘往前。’
‘前面是哪兒?’
‘俺媳婦兒就在前面。’
‘她怎麼不等你?’
‘是啊,她怎麼不等我!’
他就一屁股坐地上哭了,我問他媳婦兒怎麼了,他哭了半晌才說是叫豺狼給叼走了。
我說:‘那我幫你打豺狼。’
他說:‘你打不著了!’
我說:‘什麼豺狼我打不著?’
他說:‘黑心爛肺兩條腿的豺狼。’
我說:‘你給我個名兒,管他是誰我照樣打。’
他說:‘沒名兒,只見他們把人拉上車,往大路上跑了,我追了三天也沒見個影兒。’
這忙,我到底是沒能幫上。”
……
說起故事來,莫大是莫名傷感的。人老了,見的事多了,生離死別的,數都數不完。
可總是有人偏要往死上撞,光自己撞不行,還非得把別人先逼死。
門子小張跑進來說:
“莫先生,我聽門外全都在說官府貼了告示,不許人上君山。說是幾個拿刀的兇犯跑了上去,見人就砍。”
“那官府怎麼不派人去抓?”
“聽他們說是去了,沒能回來。”
莫大搖了搖頭,說道:
“忒不中用,徒兒們,一起去瞧瞧。”
莫大帶著幾個徒弟過去了,剛到洞庭湖邊,就見烏泱泱站了不少人,漁船、渡船、商船也都盡數靠了岸,只有幾艘官府衙役劃的小船封鎖湖面不讓人靠近。林風庭上前打聽了一下情況,回來說道:
“說是西北來的刀客,八九個人。喝醉了當街搶民女,幾個捕快去抓,幾句話不對就被砍殺了。刀客見事情大發了,又砍了被搶的民女,一路逃遁到湖邊殺人搶船。船到湖中心,就被衙役劃的船狠狠撞了幾下,過不得水面。他們應該不熟水性,不敢和官府在水上鬥,於是划船上了君山。官府怕他們殺君山上的人,當即派了三十個捕手,擎弓帶弩的,由幾個捕頭領著。卻在君山上被殺了個乾淨,現在官府不敢上去了。”
莫大聽了,心裡很不落忍,這嘴一張一閉,幾十條人命就這麼過去了。徒弟們也是頭回聽說這麼駭人聽聞的訊息,心頭彷彿壓著石頭一樣難受。
幾人往湖邊上走,正準備找船,又見幾個當官的,還帶著幾班衙役聚在岸邊的一條船上,離遠了都能聽見他們說話。
“人呢?去請了沒?”
“請了,說不在家。”
“那張師傅呢?”
“他夫人說病了。”
“沒見到人?”
“不讓進。”
“趙館主呢?”
“敲門沒人應。”
“踏馬滴!城裡這些個武師教頭館主掌門的,平時吹得多神叫得多兇!今天一個個的不是啞了聾了瞎了就是病了跑了!原來就踏馬只會擼袖子甩膀子打幾個還不了手的平頭老百姓!”
林風庭見了,也聽到了,上前對著莫大說道:
“穿紅袍,頭髮花白那個我見過。是主持府試的知府。”
莫大臉色不好,那知府是罵了“掌門”二字進去的,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也不知道具體指的是誰。卻也不好對號入座,只是心裡覺得已經被冒犯到了,於是莫大道:
“不必管他們。天雲、風庭,你們兩個找條船。樂誠、文謙,待會兒你們兩個划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