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內府,大理寺卿包鄴正在院中與顧九淵飲酒賞梅。
大理寺內府生了一棵四色梅,此時正是梅花盛開之際。
四色梅花荼蘼怒放,屋簷上的紅燈籠似都黯然失色。
顧九淵攏著黑狐大氅,伸出修長的手指拎起爐上溫著的酒,斟入對面包鄴的杯中:“天色已晚,師父飲完此杯,便好歇息了。”
包鄴鬚髮皆白,雖身在官場,卻有種道骨仙風之感。
只是那張臉,隱約透著灰黑色。
包鄴飲下一杯,“王爺身子不好,何不在府中歇下,你我師徒把酒夜談。”
顧九淵垂下清淡的眸子,“徒兒這條腿,還要回去泡藥。”
提及顧九淵的腿傷,包鄴長嘆一聲, 望向夜空:“為師已向皇上舉薦你為大理寺少卿,
皇上的意思,還是要看你的意願, 若是不想為官,當個閒散王爺,大淵也不會虧待你。”
顧九淵纖長濃密的睫毛輕顫,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難不成, 你還想上戰場?”包鄴收回目光,看向顧九淵:“來大理寺,也可查一下那五千武淵軍究竟發生了何事!”
武淵軍……
這件事成了顧九淵的心結。
那是一支專屬於顧家的軍隊。
顧家祖上有從龍之功,先皇便開了特例。
武淵軍隸屬顧家,卻也是先皇為每位皇帝留下的後手。
一旦發生宮變,或是外敵來襲,武淵軍誓死保護皇上。
如今,武淵軍折在了顧九淵手上。
那種自責與痛心,無時無刻不折磨著顧九淵。
尤其是如今他還成了殘廢。
他憤怒,卻又無可奈何。
包鄴見顧九淵不語,擼了一把雪白的鬍子,無奈道:“為師知曉你心中苦楚,可你這腿……大夫都無能為力,甚至連三清觀的道長都沒有辦法……”
顧九淵知曉包鄴這是在開導自己面對現實,向前看。
可那五千武淵軍在他眼前化冰消失的場景,幾乎夜夜入夢,令他無法安眠。
“你這腿……大夫怎麼說?”包鄴見勸不動顧九淵,只得調轉話題。
顧九淵垂眸看著自己的膝蓋:“母親已為我尋名醫……舍腿求生。”
包鄴神色倏地一變:“沒見好轉?”
顧九淵淡淡的“嗯”了一聲。
二人半晌無言。
包鄴自斟自飲一杯,壓下心頭的疼惜,腦子裡剛想好寬慰之言,便見跟在段北辰身邊的小廝匆匆而來。
那小廝急如火星,緊跑慢跑,氣喘吁吁,人未到跟前,便是“噗通”一跪:“大人!段公子讓小的來傳話,他跟……”
小廝忽的看見顧九淵,一個頭磕下,聲音弱了幾分:“跟臨江王家的小道士捉鬼去了!”
顧九淵和包鄴互相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
包鄴怒道:“那渾小子,越來越不像話了!”
顧九淵心底有些不安,問小廝:“可知他往哪個方向去了?”
小廝頭未抬,舉起手,指向南方:“京郊。”
“張揚,牽馬!”顧九淵撐著石桌站起。
張揚忙上前攙扶:“主子,您的腿不能騎馬……”
顧九淵苦澀一笑:“反正已經廢了,無妨。”
:()抓鬼招魂送入墳,誰說我是正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