錐心刺骨之痛。
他怕字太重,驚擾了顏家亡魂;又怕字太輕,述不盡顏家滿門忠烈。
上面塗塗改改,謄一遍,把完美的祭給侄子,留下錯字稿文給世人……
彼時,王稟眼眶猩紅的臨摹,抄了一遍,覺得太短。
一連抄寫數遍,悲憤之心卻更重了。
聲音沙啞的低喃:“為張睢陽齒,為顏常山舌……”
“王總管,我進來了。”趙?推門而出,披著黎明的微光。
“殿下……”王稟垂眸,藏住眼底的情緒。
趙?的視線掃過桌上墨跡未乾的《祭侄文稿》,彷彿什麼都明白了。
他薄唇輕啟:“朝廷派人來以王家人性命威脅王總管了?”
王稟緊緊抿著唇,一字不言。
“已經動了誰?”趙?下意識轉動拇指上的玉扳指。
那些權貴對待金人卑躬屈膝的求和,而對待自己人是要多狠就有多狠。
只要能保住他們的榮華富貴,就沒什麼不能出賣的。
王稟嗤笑:“他們把我汴京的滿府家眷……秘密給金人送去了,我最小的孫兒才三歲,待嫁的孫女……”
“什麼?!”王蔤隔著白玉璧低吼。
剛才,她看了《祭侄文稿》,還在心疼顏真卿當初得有多心疼。
感嘆天下第二行書的祭侄文稿,應該要比天下第一行書王羲之的蘭亭集序,更為震撼。
此時此刻,就輪到她家祖宗了……
她作為王家嫡系一脈,祖宗要是被金人給弄死了,那身處後世的她還會存在?
落到金人手裡,一刀被割了吃肉,都算是幸運的,很多都是養著吃,今天割幾塊,明天割幾塊。
而女子則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他們圈養女人,夜裡消遣侮辱,白日當做口糧,日夜承受著非文字可承載的苦楚。
戰營外堆滿骸骨,那些屍骸生前也曾是父母捧在手心裡的寶貝。
“乖囡……”
王稟見到她,隱忍的情緒噴湧而出,嚎啕大哭起來。
腹背受敵的滋味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可這次彷彿抽掉了他所有的信念。
“老夫保的到底是什麼朝廷?又是為什麼要保汴京裡的那些畜牲!一生戎馬卻連家人都護不住……”
“七世祖,您冷靜一下,按理說咱們殺掉西路軍統帥,完顏宗翰是十月底的事。”
事關多人和自己的生死,王蔤當即支稜起來。
“訊息傳到汴京,朝廷下定論,必然要百般討論,後面再下割讓太原的聖旨。
訊息來來回回,按照八百里加急算,起碼要耗時半個月。
也就是說,除非通訊用飛鴿傳書,否則此時我的祖宗們,還在送往金人的路途。
只要我們趕在送到金軍手裡之前,就能把人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