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陸無還思索之際,一鞭子朝他身上劈來。
“你還不承認?!”牢吏腮幫子咬得繃緊。
似乎一直沒能從陸無還的臉上讀到吃痛的表情,他下手更重了許多,以至於陸無還的另半邊肩膀上霎時血紅了一片,破裂的衣服下傷口的皮肉翻卷起來,甚至露出一截森森白骨。
“這副身體看來是不能用了。”陸無還心覺得可惜,不過以人類的形態繼續身處這件事當中確實是有些不方便。
“說話!”
又一鞭子下來。
任是陸無還再不覺得痛,也對這時不時落下的鞭子有些厭煩。
他抬起頭,額前散落的長髮代替遮眼白絹藏匿了他的雙眼。
看不見的視線透過髮絲投射在那牢吏身上。
牢吏冷不丁打了個寒顫,握著鞭子的手僵滯在那裡。
“你們既如此認定是我殺人,想必我再多說什麼也是徒勞。”陸無還開口道,烏紅的血順著他臉頰的傷口緩慢流下,與他平靜如水的語氣顯得格格不入,“但要我來畫押,你還不夠資格。”
“你……”
陸無還身周的空氣隨著他的話逐漸凝固冰冷,一陣毫無緣由的畏懼感不受控制地一把攥住牢吏的心臟,他試圖以手中的鞭子擊碎這種恐懼,可舉著鞭子的手臂彷彿石化了一般動彈不得。
“指使你私自用刑,妄圖屈打成招的那個人,讓他親自來與我問話。”陸無還話音凌冽,每一個字都不容旁人反抗。
那牢吏嚥了口口水,手裡的鞭子啪地掉在地上,臉上的傷疤抽搐了幾下,再沒了方才進來時候的氣勢,盯著陸無還看了片刻,陡然慌張後退,奔出房間咣一聲關緊了門。
周圍重進陷入死一般的寂靜,甚至連隔壁的淒厲慘叫也斷絕不見。
陸無還長出一口氣,復低下頭來:“進來。”
半個冒著綠光的腦袋從通氣口處探了進來,原是阿團。
“陸無還,你、你把眼睛閉上,我害怕……”阿團哆嗦著道。
“他們拿走了我的魂燈和封印,你去幫我把它們找回來。”陸無還道。
阿團點點頭,仍舊不敢完全進入這間屋子:“我知道它們在哪,我來的時候看到了,可是你……”
“我不要緊。”陸無還搖搖頭,“我如今已在真相面前,他們奈何不了我,沒有魂燈與封印,反而麻煩。”
“我知道了。”阿團小聲道回答。
不知過了多久,這間刑房的大門又被誰從外面推開。
一個滿是褶子的鬼祟的腦袋探了進來,謹慎地打量著裡面依舊被鎖得死死的陸無還。
此時陸無還的眼睛上已重新覆了白絹,頭髮鬆鬆挽起,以一根白銀簪固定起來,露出整張臉,臉上的鞭痕清晰可見。
門被開啟那一瞬,陸無還就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他微微抬起些下巴,鼻尖朝著大門的方向感知了片刻,突然從喉嚨中咳出一口黑血來。
見陸無還如此狼狽,那人也不怕了,推了門就走了進來,屋內的火光打在他身上,照亮他的臉,竟是當初跟在皇帝身邊的老道士。
“我當是什麼厲害人物,原不過是那廢物自己嚇自己!”老道嘔啞的嗓音像只飢餓的夜鴉。
他走到木架子前,伸出枯枝般骨節分明的手臂,粗糙的手指攀上陸無還的頭髮,下一刻,就將陸無還發髻的銀簪拔了下來:“果然是一群廢物,犯人身上的物件都收不乾淨。”
陸無還抬起下巴,鼻尖衝著那老道:“你這麼急著將我定罪,可是擔憂我在陛下身邊待的時間太久了?”
“哼!”老道啐了一口,舉著那銀簪就勢插在自己頭髮上,“你倒是聰明,可惜也要為這聰明搭上你這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