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瓦尼轉過身來,高大的倒三角形的身體即使在朦朧的月色下也有著極其巨大的壓迫感,黑色的捲髮貼著頭顱,眉骨橫直不容轉圜,脖頸的縱向的兩條肌肉如同箭一般直插入鎖骨,再由望不到頭的鎖骨連線著如同山巒一樣起伏聳立的肱二頭肌、肱三頭肌,再往下,便是一雙彷彿能手掣閃電的巨大手掌,似乎只需稍一用力,就能將她的頭從脖子上擰下來。
不,不是這樣的。
陳晝看著那雙手想,不需要兩隻。
單憑一隻手,他也能捏爆我的頭。
在下意識念出“國王陛下”幾個字後,陳晝便如同木樁一般僵在原地,直到喬瓦尼動身從柱子邊走下來,才猛然回憶起禮儀書上的筆記,提起裙子,低著頭,後退一步行了個禮,“陛下。”
喬瓦尼那隻巨大的手掌朝她伸過來,不過目的地卻不是她的脖子,他的手放在她的肘部,輕輕將她托起,隨著陳晝由行禮的姿勢轉變為站立,喬瓦尼鬆開了她的手臂,兩人的位置從剛剛一高一低,也變為現在只有一臂之遙。
這時低沉的聲音伴隨盛夏的蟲鳴入耳,“不需要,布蘭切特小姐,就這樣就好,你無需向我行禮。”
陳晝抬起頭,喬瓦尼黑色的眼睛正注視著她,目光溫和。
陳晝緊了緊手指,然後問道,“為什麼?”
喬瓦尼歪了歪頭,“什麼‘為什麼’?”
陳晝看著他的眼睛問,“為什麼我可以不用行禮?”
喬瓦尼垂下目光想了想,嘴角浮現一抹笑意,然後看著她說,“因為在某些方面,我必須站得足夠低,才能讓我的神明能向我投下視線。”
“你的神明是誰?”陳晝問。
喬瓦尼凝視著她,半晌後右腿向後一步,身體緩緩下降,直到左膝落在地上,原本高大的男人半跪在地上,微微仰頭看著面前的少女,“伊莎·布蘭切特。”
他低聲說道,“她名叫伊莎·布蘭切特。”
······
結束了一天的狩獵,利蘭洗過澡後換上了亞麻布做的衣服去了書房,這幾天因為負責國王的接待工作,堆積了一些文書工作,他之前已經把比較重要和緊急的提前做了,剩下的準備今晚處理。
他聚精會神地工作了一小會,覺得燈似乎有點暗了,看向燭臺,發現有幾根蠟燭滅了,順著方向看過去,原來書房的窗戶傭人沒有關嚴實,有風從一道縫裡吹進來。
他走到窗邊,準備伸手將窗戶關嚴實,然而拉著窗戶把手的手頓了頓,目光落在花園邊兩個人影上。
當看清楚兩個人是誰的時候,他的眉頭因為詫異微微聳起,然後緊接著,這兩天的蛛絲馬跡就像珍珠被一根線一樣串聯起來。
他的目光逐漸冰冷下來,半晌後,他用力地將窗戶往裡一帶,窗欞也跟著狠狠一震,連帶著靠近窗邊樹梢上的一隻烏鴉也撲騰著翅膀飛了起來。
······
陳晝失眠了。
兩輩子加起來,她也沒失眠過一次,但從她被喬瓦尼跪下時那番驚世駭俗的話震撼得頭也不回地跑回屋子後,她就體驗到了這種拼命想逃避世界,但怎麼也合不上眼的感覺。
以至於她第二天醒來時,眼下青黑得讓艾瑪擔憂地看了好幾圈。
“伊莎小姐,你的臉色怎麼這樣了,昨晚沒睡好嗎?”
“是啊,”陳晝一邊有氣無力地吃著早飯,一邊說道,“昨天被蚊子咬了幾個包,一直沒睡著。”
艾瑪拿著布在她四周趕蚊子,“夏天住在河邊就這點不好,蚊子太多了,沒關係,回頭我搬兩盆薄荷到房間裡來,就不會有蚊子了。”
陳晝吃著吃著,忍不住睏意開始頭一點一點地犯瞌睡。
昨晚喊都喊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