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南雪幾乎咆哮著趕人,她討厭這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毫無血緣關係的陌生人,她感到自己家庭的傷口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撒上了鹽,更痛了。
等阿媽的情緒慢慢緩和了下來後,南雪松開了手,走進昏暗的家裡,客廳的木製沙發長椅上,阿爸正打著呼嚕,睡得香甜。空氣中,一股嘔吐物發酵混著汗臭味充斥著整個客廳,鍋碗瓢盆散亂一地,桌上,滿滿堆疊著三四處嗦完肉的螺螄空殼。
“看來,今天阿爸又讓別人來家裡喝酒吃飯了。”每次都是這樣子,一有朋友來,就開心,一開心就喝多了。常常是滿箱滿箱地從小賣部搬啤酒回家,一瓶又一瓶懟嘴喝。南雪多麼想,阿爸的朋友從來不曾在自己的生命中出現過,那他們家也就沒有因此而出了這麼多悲劇了。她恨那些人,今天若是她在場,她定要當面讓這些人難堪,好好羞辱他們一番,這樣他們不敢來家裡,也就不用把家裡搞得雞犬不寧了。
可是南雪啊,人都是護犢子的,你當然護著自己的阿爸了。說到底,最終犯錯的還是自己的阿爸不是嗎?如果不是阿爸去邀請人家來家裡喝酒,人家也不會來不是嗎?如果不是阿爸每次都熱情款待他們,他們也不可能慢慢地就放肆了,明目張膽地跟阿爸一起在家裡發酒瘋不是嗎?怪得了別人嗎?怪不了啊!人家一沒在你家鬧事,二沒對不起你阿爸,說到底,罪魁禍首就是你阿爸啊!南雪,你可不能護犢子護到昏了頭,是非不分啊!
南雪呆呆地望著眼前的一切,望著打著呼嚕的阿爸,她多麼想把阿爸從椅子上拽起來,好好數落一番,讓他跟阿媽道歉!又或者,她多麼想從水槽裡舀起一瓢涼水,懟著阿爸的臉上衝下去,好讓他嚐嚐被人欺負的滋味。她恨阿爸!恨他無所事事,只會喝酒!恨他對別人點頭哈腰,對自己的妻兒卻仗勢欺人!恨他每次喝完酒都要把家裡鬧得雞犬不寧!恨他所有的一切,南雪甚至覺得,阿爸這麼可惡的人就不應該存在!
南雪癱坐在地上,頭埋在兩膝中間,淚水,如一顆顆綠豆跳落在髒兮兮的水泥地面,瞬間,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