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父親宣稱他們只是“墮落的外國人”,而他母親則進一步退縮到她沉默的世界中。即使是埃裡克,這個天天像狗一樣亂叫的人,也嘀咕了一句“吵鬧的人”,然後消失在樓上。
卡爾,一仍舊貫,決定自己去調查。他踏出清爽的慕尼黑空氣,穿過鵝卵石街道。隔壁的房子和他們家裝修差不多:深藍色屋頂,白色外牆,三層樓,一個小花園,唯一不同的是有一面紅藍白的星條旗掛在院子前面的旗杆上。
他站在柵欄門前,只是觀察著房子,沒有進去,因為他不敢,更別說上門拜訪了。美國人為什麼要來這裡?從一個洲來到另一個洲,千里迢迢來到慕尼黑。
改變是不受歡迎的,這破壞了精心構建的、提供表面控制的日常生活。那飄揚的旗幟來看,這些新鄰居都是美國人,感覺就像是外國入侵了他們秩序井然的德國社群,他們都是不受歡迎的入侵者。
突然,門開啟,露出了一片混亂的旋風。一個年輕的女人,站在那裡,一團烏黑的捲髮和明亮的眼睛。她穿著一件在慕尼黑肯定會引起人們注意的衣服——一條褪色的藍色牛仔褲和一件下襬打了結系在腰間的黃色襯衫,露出了一截曬黑的腰部。在卡爾說出一個字之前,她開口說話:
“嗨!你一定是隔壁的施瓦茨吧?我是琳達,琳達·埃爾南德斯!歡迎我加入這個社群!”她用流利的德語說話,笑容很寬,很真誠,不是德國人之間的勉強寒暄。“站在外面幹什麼?快進來,快進來!”
卡爾一時不知所措,頭腦發昏,真的走了過去,站在琳達面前。美國人都是這麼熱情的嗎?他並不習慣。還有,他們才剛搬來,怎麼知道他叫施瓦茨的?難道是去居民住址查詢處問過了?
在她身後,一道聲音叫道:“琳達!是誰在門口?”一個身材高大、肩膀寬寬的男人走了出來,臉上帶著笑容。他穿著一件褪色的牛仔夾克和一頂棒球帽,上面印著一個卡爾不認識的球隊的標誌。
“這是施瓦茨,我們的鄰居,”琳達歡快地說,讓到一旁。“他剛過來打個招呼。”
那個人伸出一隻手,他的手生了一堆老繭。“施瓦茨,是嗎?很高興見到你,小子。我叫詹姆斯·埃爾南德斯,我們剛從美國搬來。”
“我的名字是卡爾·施瓦茨。”
卡爾慢慢舉起自己的手迎接詹姆斯堅定的握手。佈滿老繭的面板觸感粗糙,握著一點都不舒服。忽然,他聽到有個小孩用英語大喊著什麼,他聽不大懂,只知道小孩叫了聲“爸爸媽媽”,不過這對夫妻也沒什麼反應。或許是他幻聽了?他沒怎麼放在心上。“你們為什麼會說德語?”他問。
“啊,卡爾!這個名字真酷。至於德語的話,我只會一點,嗯,但足以應付,”詹姆斯向他的妻子琳達眨眨眼,“但多虧了琳達,她的祖母是德國人,移民到了美國,所以她們都會德語。幸好有她們在,我的德語每天都在進步。”琳達調皮地推了他一把。
“爸爸!”堅持的聲音再次傳來,這次更近了。一個看起來跟卡爾差不多大的男孩,有著與琳達相似的深色捲髮,從她身後探出頭來。他穿著一件亮藍色的襯衫,咧嘴笑著。“甜甜圈要變涼了!”
為什麼這個小孩子也會說德語?德語是一個極易理解與學習的語言嗎?“我,呃,”卡爾突然在這些友好的陌生人的注視下變得害羞。“歡迎來到慕尼黑。”
這對美國夫妻都笑了起來。“謝謝,孩子。我們很感激。不過你看起來有點小,不能獨自出門。你幾歲了?”
“十二歲。”
“十二歲,嗯?真真切切還只是個小孩子呢!”詹姆斯拍拍他的肩膀。“進來吧,吃個甜甜圈!我妻子做的可是大西洋這邊的第一名。”
他從未像這樣被邀請到別人的家裡,更不用說屬於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