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趕到春風樓的後門巷子前,就見許多街坊正在探頭探腦、指指點點地圍在入口。遠處一大片青布遮擋了所有閒雜人等的視線,幾個差役正左右巡視。
趙重幻跟著隗槐艱難地穿過擁擠的人群,其他守衛的差役一看見她果真來了都紛紛打招呼。
那廂青布里,似有人影在查驗屍體,大概是周阿平或者孫集。趙重幻雖是不太樂意見到此二人,卻也還是很盡責地掀開布幕一角進去。
進去才發現原來不是仵作,而是劉捕快在左右梭巡著屍體。屍體被另一塊青布幔給遮掩住不堪入眼的部分。
一見趙重幻到來,劉捕快喜出望外:“重幻,你快過來看看!”說著指著屍體神情憂懼惶恐道,“這個有點太慘了,我都不敢多看。”
趙重幻打量著屍體——
屍體一身白色襴衫,是典型的春闈士子打扮,比較年輕,大概二十出頭的樣子。那死者斜躺在牆角,髮髻散亂,頭臉處有些抓撓的痕跡。脖頸氣管處被咬破撕扯出一大塊洞,露出血肉模糊的喉管跟骨頭。
他臉色灰白,雙目緊閉,唇色泛青,但是神情卻奇異地很平靜。有些粗壯的身體微微蜷縮,似一團白色的絮團無力地癱散在牆角一般,顯是早已死去多時。胸腹以下被青布遮住,看不見具體情況。
趙重幻又看了眼劉捕快,後者朝她揮揮手,自己就趕緊背過身去,顯然是真相不敢面對。
她眉彎一沉,心底做好最壞的準備,微微摒住一口氣,她霍地掀開青布幔。
伴隨著一股濃濃的酒氣,眼前一切令她不自禁瞬間凝了神:
那屍體完全是被狗刨開的胸腹,血跡橫肆,染紅了白色襴衫。而最恐怖的是內臟都被扒了出來,有些甚至已經被吃了部分,內臟裡黃綠交織的不明體液也流得到處都是,情況委實是一片慘淡恐怖。
趙重幻一時不忍再看,直接先蓋上了青布幔,深呼吸了下對上劉捕快的臉。
劉捕快看著她,嘆了口氣,目光同情又驚懼:“也不知哪裡來的秀才,苦讀十幾年,一朝辛辛苦苦來行在參加考試,都還不知曉考中與否,就落到這種田地,也太可怕了!家裡說不定還苦等著他高中的訊息,如今卻是連命都沒有了!”
趙重幻微微搖頭,不由想到前兩天才洗清冤屈的杜鵬,都是士子,都是飽讀詩書、滿懷抱負的書生,到底是遭遇什麼厄運才會以如此慘烈的方式死去?杜鵬是陷於兄長可怕的嫉妒與猜疑,此人呢?
“街坊都看見了,紛紛議論說這個秀才大概是得罪了神靈,才被狗咬死吃了!”劉捕快唸叨道,“前天不是說真武帝君還顯靈了嗎?說賈衙內附了惡鬼了幫他驅鬼了!這個不會也是惡鬼附身,被狗給咬死了吧?”
趙重幻眸光輕凜。
惡鬼附身這種話她真是絕不相信,賈子敬那紈絝子弟純粹只是被她教訓的。附身這事她不準隗槐在縣署裡說實情,而目睹過的百姓又不認識她,所以大家到現在也不知曉那所謂真武帝君附身的事其實是她的一場把戲而已。
:()笛上春行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