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默了幾息,一時俱靜。
惟有樹林上空鶯鳥婉轉的啼鳴,滴溜若唱,籍著春風鑽入耳際,熨貼著綿綿春意,攏在他二人的眉間心上。
李易安一句,才下眉頭,卻上心頭,恰比此時此刻。
她直覺他的目光似比這春意更甚,竟一時不知如何面對他。
須臾。
“我確實自幼失怙恃,跟著一個道人長大!只是那個道人的名氣稍微響一點罷了!”趙重幻突然道。
謝長懷眸光一亮,她亦在對他坦然,這令他欣喜。
雖然他已經對她的生平了解透徹,可是此刻她願意親口相告的坦誠對他還是彌足可貴。
“哪位?”他笑問。
“就是雁雍山的虛門宗,烏有道人!”她繼續道。
“久聞仙名,無緣得見!”他恭敬道。
那是她的師父,若再生父母,終有一日他要去拜會。
她看了他一眼,心底也松闊開來:“好了,你既坦言,我也不可隱瞞!至於我父母家鄉,我也確實不知!哪日有幸能瞭解我自己的身世,定第一個告訴你!”
他回望著她,眼神莫名柔軟——
這個姑娘純澈得就似簷角上的一方碧雲天,他何其有幸,恰逢於她!
他唇角微彎點點頭道:“好!”
繼而他換個話題道,“這賈府是龍潭虎穴之地,重幻,你確定真要趟這次渾水嗎?”他語中不掩關切,赤忱又暖融。
趙重幻沒料到他會如此一說,凝著他,神情稍稍怔愣。
“這案子查下去要在賈府掀起多大風浪來我們都沒有把握!至於賈平章,他到底想讓大理寺查到什麼程度,何巖叟也是心中無數的!”
“今早賈府小廝去大理寺報案,我想若不是因為我正巧在,何大人推脫不掉,否則他大抵會乾脆裝個病將此案丟給臨安知府了事!”
謝長懷直言不諱地將此案利害關係坦白以告。
趙重幻原來心底正輾轉著幾分小兒女的澀意情長,可聽得他如此一番話後,腦中瞬間清明冷靜下來。
她沉吟一下道:“謝大人所言不差!我也知道源正方流清的道理,如今這世道,確實濁過滄浪之水!”
她眸光炯炯,若星河流墜,“不過人命卻關天,死者的冤惟有活人幫她們伸!我雖人微言輕,正不了清源,可但凡有一絲機會可以讓逝去的人不枉死,我就不會放棄!多謝謝大人提醒!我還有事,先告辭了!”說罷欲回身撿步就走。
“就知道勸不服你!”男子一抬手輕握住她纖細的左臂,俊美的臉上泛出無奈的笑。
“我也沒敢奢望寥寥幾語就說服固執盡責的趙小差爺!不過,”他微微攬正她,深深凝著她的瞳眸,“你且放心去查,其他的自有人替你揹著!”
“呃?”
趙重幻驚訝地瞪大眼睛,有人替她背?何人如此高風亮節?
他不解釋,只笑道:“既然我們都坦誠相待了,接下來又要一起行事,我們便不需要那麼生疏有禮,你是不是可以喚一聲我想聽的?”話畢,他滿眼似風行水上的春波,這般望著她。
心思還在他前一句上的趙重幻,驀地聽聞他的下文,頓時一陣氣短——
“謝大人?謝公子?謝相公?長懷公子?”她一股腦兒都喚了一遍,心忖,哪個合心意,任君選擇。
“喚長懷!”
他越發低柔了嗓音,醞著幾分暗啞,似幽篁颯颯的婆娑,輕刷過她的心尖子,教她無端踉蹌。
又來了!
這人又開始了!
饒是趙重幻再如何冷靜自持,一顆心也開始經不住他如此刻意的撩撥!總覺得他磁雅濃烈如醇酒的聲音裡似能伸出無數的觸角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