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家印鋪在臨安城東頗有名氣,祖輩好幾代都是開印刷鋪子,算起來也已經有百十年頭了。
據說蔣家的祖上曾經是畢昇的師弟,因為有那樣一位大名鼎鼎的師兄,他們蔣家後來的印刻買賣也做得很是風生水起。
當年,畢昇是臨安府播文堂的寫字先生,為人聰敏、有才識。
彼時,他的養父年紀漸長,生平所願就是將自己所畫著的《汜勝之農書纂補》刻梓行世。於是,畢昇想法設法籌集銀兩想要刊印此書,但是受盡蔑視白眼終也未能成功。
後來,他決定自己刻板印書,但是數量巨大的雕版讓他陷入困局。
豈料機緣所致,有一天,他竟然透過小兒戲耍之術悟出膠泥活字的造法,以及單字排版印術,將原先冗雜繁複的雕版之術的成效驟然提高若干倍。
膠泥活字造法出來之前,一本《大藏經》五千多卷,光是雕版就得刻上十三萬塊,其數量之多連一間屋子都裝不下,至於其間所耗費的心血時間,簡直是不知底數,無法計量。
可是,自有了畢昇的活字造法,五千卷的佛經只需要幾個月便可以完成。
所以畢昇以及當年跟著他的學徒師兄弟們都因著此事一時名聲大操。
而蔣家的先祖蔣旺原只是位十幾歲的學徒,跟在畢昇左右幫忙,也是個聰敏刻苦的少年,很得畢昇的器重。
經過兩年的準備,正當他們為能夠開始刊印新書而歡喜時,卻沒料到畢昇竟然因為無意得罪了國子監提舉王天書而遭到迫害。
甚至連播文堂的大書商皮子休也因嫉妒畢昇之能,與王天書勾結,想要用卑鄙的手段搶奪畢昇的活字造法之術出賣給大食人。
一時,畢昇所籌備的印鋪陷入絕境。
最終,畢昇無法,惟有將活字造法之術以及燒製的膠泥活字全部交予蔣旺儲存,讓他悄悄藏了起來。
後來,畢昇還是沒有逃出毒手,遭迫害離世。
蔣旺為繼承畢昇遺志,刻苦研究活字造法之術,幾年後在城東開辦了蔣家印鋪,傳行數代。
到了蔣秋影兄長蔣輝這一代,毋論是印鋪的水平還是名聲,都算得臨安城東數一數二的。
十幾年前,蔣氏父母早逝。
十六歲的蔣輝帶著三歲的妹妹蔣秋影一起過活,小小年紀便獨自撐起家中的印鋪,自求生計。
蔣輝此人,長相雖然文弱敦厚,但是為人很是精明能幹。
在他的經營下,蔣家印鋪並未如旁人所料,在老蔣師傅去世後就一落千丈,反倒是接到不少雕印的活計,令兄妹二人不愁生計。
蔣輝為了能好好照顧妹妹長大,甚至還耽誤了結親的年紀,後來乾脆也不再多想,只想待妹妹出嫁後再打算自己的親事。
所以這十幾年都是兄妹二人相依為命,二人情分自然也比一般的人家子弟要親厚不知多少分。
蔣秋影也是秀麗能幹的少女,不但操持家中瑣事來得心應手,時而有空也親自去印鋪幫忙。
她還將兄長所賺銀錢都積攢起來,過兩年就去城外買一塊地,一心要為兄長以後成家立業、娶妻生子做好準備。
這些年的積攢,蔣家在城外已經購得良田百畝,算得殷實之家。
可自半年前,有一次蔣輝一人去湖州進墨,回來後人便有些恍惚了,似有心事。
但是蔣秋影怎麼旁敲側擊,卻總也打不開兄長蚌殼緊合般的嘴巴。
她也知曉兄長耿直的秉性,也不好一味強求。
不過,後來她見兄長除了每日越發繁忙外,並無太多異常,便也不再放在心上。
直到四日前,突然皇城司來了一群察子,將蔣輝五花大綁鎖拿進皇城司關了起來,至於罪名卻絕口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