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另一廂邊。
暮色四合的臨安府,燈影人聲,熙熙攘攘,鑼響鈸和,你來我往。
如同一場華麗的戲劇剛剛拉開序幕,不唱到結局似著實對不起這惑人的春色。
豐樂樓中,此刻正是華燈熒煌,珠簾玉幕,彩門高楣,人聲鼎沸,在三月春夜的月色鋪陳下杳杳若天上仙境。
呼朋喚友來吃酒的客人或財大氣粗,或強撐顏面,早就將闊達豪華的酒樓擠得滿滿當當。
今日乃禮部放榜之日,雖然還未開始殿試,但是能在省試奪名自然也是大喜一樁。
“滿朝朱紫貴,盡是讀書人”,過了省試,基本也算得腳踏進瓊苑大半,離喝到官家親賜的瓊林美酒亦不遠矣!
若是往年,甚至還有因為官家守喪,無法舉行殿試,直接將當年省試頭名點為狀元的先例。
所以,今夜,但凡榜上有名且手上銀兩富餘的,從貢院出來後就都直奔豐樂、春風等等各家大酒樓,齊聚著觥籌交錯、推杯換盞,不亦樂乎。
話說這豐樂樓,位於西湖之濱,豐豫門外。
此樓原名眾樂亭,是官家酒樓。
南渡後便仿照汴梁城中名噪一時的“礬樓”幾番改造擴建,漸漸形成如今飛簷雕闌、款曲勾連的豪華之態。
樓內清幽雅緻,樓臺亭閣遍佈,幽篁索颯,秀林茂挺。一年大半時間中,皆是月池清波映天色,鞦韆輕曳笑隔牆,每日都能招攬無數來自各地的遊人雅客。
若白日會於豐樂樓,騷人雅客們入目的更是西湖邊“千峰連環,一碧萬頃,柳汀花塢,歷歷欄檻間,而遊橈畫舫,棹謳堤唱”的絕美勝蹟。
而淳熙年間趕考計程車人林升,甚至當年還曾於此留下一首人人都耳熟能詳的“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而詩中所提及的那座“樓外樓”便是指這座豐樂樓。
今夜,衛如祉、蔣勝欲、盧肇等人也早早便訂了一間上好的雅間,一行七八個彼此熟稔計程車子都聚在此處,詩酒唱和,談嘲謔浪,好不熱鬧。
此刻行的酒令是飛花令,由盧肇起頭,以每句帶“花”字、且字還要次第往後延續為規則,其中若有作不出或背不上、背錯者,都由酒令官令其喝酒。
這回酒令官是衛如祉,他在碗碟上敲著自己的筷子,還搖頭晃腦地將一支隨手從豐樂樓園子中採來的碧桃花丟給朋友們一個接一個往下行令:
“花近高樓傷客心!“
第一個拿到花的盧肇以老杜名詩《登樓》為酒令開篇,大家呼和著叫好。
接下來他們又開始傳花,待衛如祉的筷子一停,手上拿到碧桃花的朋友就按“花”字的序位吟出下一句詩來——
花到朋友甲處,他笑嘻嘻地吟道:“落花時節又逢君!”
“好!”大家逢迎著又呼好。
輪到朋友乙,對方捏著碧桃花思索了須臾大聲道:“春江花朝秋月夜!”
“好個春江花朝!”大家歡呼。
筷箸落碟的聲脆生生地繼續著——
“人面桃花相映紅!”下一個朋友也接得甚為歡快。
蔣勝欲坐在他們中間,自信滿滿地瞪大著殷紅的大眼睛等待輪到他大展拳腳的時候。
哪知也不曉他是酒意已酣暈了頭,還是算術委實不佳,衛如祉的敲碟聲剛落,他一把興奮地撈住碧桃花,喜滋滋地便搶先開了口:“出門俱是看花人!”
諸人聞言立刻起鬨起來——
“錯了,錯了!該是第五字,如何跑到六字上去了?”
“快罰酒三杯!”
可是,蔣勝欲卻抵死不承認,振振有詞:“就是第六字,我沒錯!”
大家又鬨笑:“蔣公子這是在家中被哪位姐姐給薰陶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