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大雪,半月不歇。
程不器自南下長安以來,大雪只停了一天,正是狄鵬與鐵鷹衛望月樓大戰那一日,之後又是接連三天鵝毛大雪。
寒風雖呼嘯,卻擋不住長安城百姓的熱情。
北境威王府世子進京的訊息,早在一夜之間就傳遍了長安城,基於對威王的敬重,士人百姓無不關心著程不器在城門遇伏後的傷勢。
而堂堂威王府小王爺,竟然又在府內遭遇了歹人明目張膽的襲擊,這讓整個長安城內的百姓都感到不可思議。
一些敬仰威王的文人士子,甚至對官府護衛不力、對鐵鷹衛翫忽懈怠,展開了口誅筆伐。
大週一直秉承的是禮儀教化,文人的地位較之武人要稍高一分,所以喝醉計程車子、秀才都敢口無遮攔。
程不器入京的半月時間裡,前後不下百撥人來到威王府探望,但無一例外都被擋在了門外,不是因為威王世子閉門謝客,而是根本就找不見人在哪裡。
少許一些知道些內情的人,都是來到丞相府探望,卻還是都被陸文楨一番寒暄給打發回去。
雖然程家與陸家並沒有什麼太過密切的交往,但柳茹玉早早就給陸文楨打過招呼,自然不能讓傷重倒榻的程不器受到半點打擾。
自打退狄鵬重傷神秘的白紗女子過後,程不器就假裝舊傷再次復發,整日躲在房內閉門不出,腦海中則是那揮之不去的身影。
回想到柳茹玉毫無猶疑捨身保護自己的模樣,程不器心中複雜莫名,諸般感慨難以訴說,可柳茹玉卻如同從未發生過任何事一樣,每天照舊來時刻不分寸步不離地來照顧自己。
柳亭別院內,柳茹玉的貼身丫鬟巧月端著銅盆徐徐而進,“小王爺,夫人命婢子伺候您梳洗。”
程不器的思緒回到眼前,稍稍遲愣,嘴角動了動,轉過身來淡淡一笑道:“好,你將盆放下吧,我自己來。”
巧月頷首,抬頭剛好看見程不器轉過身來,只見面前這位小王爺,臉上掛著三道可怖的傷疤,最長一道自左額起斜向下延伸至右眼框下。
原本以為半張鐵皮面具之下,是遮掩的一張俊俏臉頰,至少只看見面具下那半張臉可以這樣猜想,但沒想到不僅不俊俏,反而還如此可怖嚇人,乍一看如同地獄歸來的魔鬼一般。
“啊!”
巧月身子一震,手中銅盆咣噹一聲掉在地上,雙眼圓睜右手捂嘴,嚇得呆在原地。
柳茹玉在隔壁聽見響動快步奔來,只見銅盆掉落洗漱用具散落一地,熱水灑落滿堂冒著熱氣,巧月正滿臉驚恐地看著程不器,立時明白過來,心中一股無名火氣。
“啪!”
一個耳光落在巧月臉上,柳茹玉身子近乎顫抖地瞪著巧月,吼道:“你這毛手毛腳的死丫頭,滾!”
巧月臉上捱了一下,火辣辣的痛感才將她從驚恐之中喚醒,立時跪在地上連連叩頭:
“婢子錯了,婢子再也不敢了,小王爺饒命,夫人饒命。”
柳茹玉還欲揮手,程不器忙伸手拉住她,輕聲道:“不怪她,是我嚇到了人家,柳姨別打她了。”
柳茹玉一聽程不器的勸解,火氣倒是大消,心中卻又升起諸多酸楚,眼角反而泛起淚光,輕哼一聲坐在桌旁。
程不器伸手拉起跪在地上的巧月,苦笑道:“不關你的事,不好意思,是我嚇到你了,夫人不會怪你的,快去叫人來把這兒打掃乾淨就好了。”
巧月連連拜謝,急匆匆去找人來收拾,片刻之間屋中又恢復如初。
程不器坐在柳茹玉身旁,看著還在偷偷抹眼淚的柳茹玉,笑道:“好了,我都不氣,柳姨你就不要生氣了。”
柳茹玉抹掉眼角的淚珠,柔聲道:“這丫頭不懂事,我換個機靈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