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之壽辰,終是在那一片喧鬧繁華、主賓皆歡的盛景中落下帷幕。
賈環斜倚於回府的馬車轎廂之內,思緒飄轉間,憶起那太上皇將他所獻的九十九個玉米賞予王公大臣之景,頓覺面上一陣滾燙。
仿若前世生辰時,錯把那粗糲白糖當作細膩奶油塗抹於蛋糕之上,心內滿是尷尬與羞慚之意。
“環兒,你這大膽的猴兒,竟真將抱琴姐姐從那宮裡請了出來,為你迎送賓客?
瞧你這出息,現今倒是有了偌大的臉面!”
探春見賈環上車便毫無顧忌地靠在自己肩頭,目光呆滯,一副慵懶模樣。
便伸出蔥管般的手指,輕輕點了點他的腦門,口中嗔怪,然那眉眼間卻也透著幾分憂慮。
此番太上皇盛宴,探春亦是隨著賈母、趙姨娘、邢夫人、尤二姐等一干有誥命在身的女眷進了宮闈。
賈環身處太極殿中周旋應酬,探春則於皇極殿內謹言慎行,二人於那宮牆之內竟未得相見。
直至出宮之時,探春依著元春的囑託,帶著抱琴來與賈環會合。
誰曾想,元春此番並非權宜之計的出借抱琴,而是決然地將其送予了賈環。
這些年,承蒙賈環的機敏聰慧與提點照應,元春在宮中行事漸趨沉穩練達。
她審時度勢,知曉自身無子嗣之福,故而未引得皇后側目猜忌,反是一步一步穩穩當當地向著皇后的陣營靠攏。
自那香妃踏入宮門,以其綽約風姿與才情,一時間獨得皇上恩寵,六宮粉黛仿若蒙塵,往昔光彩盡失。
這後宮之中,一時之間暗流湧動,局勢變幻莫測。
皇帝膝下,現今唯有與皇后所出的一子,且早早冊立為太子,本應是皇后之位穩如泰山,母儀天下之態高枕無憂。
然太子自幼孱弱多病,恰似一塊巨石沉甸甸地壓在皇后的心尖之上。
為此,皇后對後宮諸妃嬪防範甚嚴,猶如那護犢之母獸,不容他人有半分覬覦之心。
說來這皇后也當真手段了得,多年過去,竟是未有妃嬪能誕下龍嗣,進而威脅到太子的儲君之位。
但香妃的出現,恰似那平靜湖面投入的一顆石子,使得這看似風平浪靜的後宮,泛起了層層漣漪,局面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元春如今已近而立之年,在這後宮之中,青春漸逝,容顏漸改,再要孕育子嗣,難如登天。
幸得有賈環這冠軍侯在朝為官,聲勢漸隆,成為她在宮中的有力倚仗,也因此入了皇后的眼,成為其拉攏示好的關鍵人物。
此番抱琴出宮,便是皇后遞出的橄欖枝,賈環又怎會不知其中深意。
皇帝龍體欠安,日漸衰弱,猶如那將熄的燭火,指不定何時便油盡燈枯。
於這風雲變幻之際,與太子修好,自是明智之舉,也為日後賈府尋得一份庇佑。
賈環懶散地靠在探春肩頭,大大地打了個哈欠,臉上寫滿了得意之色,搖頭晃腦地言道:
“哼,三丫頭!這真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莫欺小弟窮,你往後怕是要望我項背,高攀不起咯!”
言罷,便毫無顧忌地側身躺倒,將頭枕在探春的腿上,還不忘使喚道:
“三丫頭,快些給我揉揉腿,這一日下來,可把我累得散了架一般。”
說罷,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愜意的淺笑,緩緩闔上雙目養神。
探春見狀,不禁輕啐一口,雙手作勢用力地掐住賈環的脖頸,氣道:
“你這沒臉沒皮的混帳東西!愈發肆意張狂了,如今都使喚起我來了,當真是膽子肥了!”
賈環趕忙裝出一副被掐得喘不過氣、白眼直翻的滑稽模樣,雙手在空中慌亂地揮舞撲騰著,嘴裡含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