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薄薄的白紙從裡面掉下來,晃晃悠悠,飄落在陳歲桉的腳邊。
那是什麼?
紙是從中間對摺的。從背面可以看到字跡力透紙背,看著是用心寫的模樣。
夾在黑蓮花的書裡,自然是黑蓮花寫的東西。
楚霽川寫的什麼?
陳歲桉盯著那張紙,目光如炬像是要把這張無辜的紙戳出一個窟窿。
說不準是給他那個私生女寫的東西呢。
想著想著陳歲桉又別過腦袋,氣從鼻孔裡出:誰在意他寫的是什麼呢?我才不看。
無辜的紙像是長了翅膀飛到陳歲桉的心尖尖上,翅膀上的羽毛不斷撓著她,看嘛看嘛,看了就知道黑蓮花是不是有私生女了。
陳歲桉腦子裡百轉九折,最終嘀嘀咕咕說服了自己。
我還要攻略黑蓮花呢,我得看看這張紙上寫的什麼,確定我的下一步攻略方案。
眼看著陳歲桉自攻略開始就是沒有章法誤打誤撞的系統:……
氣憤難抵好奇,陳歲桉說服了自己,她最終伸手撿起來。
這是楚霽川的字跡。
之前讓她上私塾,為了膈應她寫的詩還掛在西院兒廂房呢。
紙上的字雖走風游龍,卻比西院牆上貼的那字更端正一些。
第一條:“小孩雖髒,然不可嫌。”
第二條:“該走的彎路,僅一尺,然不能少。先出言提醒,不聽便罷。”
第一條顯然是根據書上第二處劃線內容總結的。
小孩雖髒……
她的確是沒有玩過泥巴,但是黑蓮花也的確嫌棄她髒啊。
她被黑蓮花嫌棄最甚的一次是……
陳歲桉想到了那塊沒能送到黑蓮花嘴裡,但是抹到到了黑蓮花身上的榴蓮。
他當時的表情,的確是崩潰的。
後來丫鬟們忍著噁心告訴自己,她們以為那團黃色的是狗粑粑。
楚霽川不會也以為那是狗粑粑吧?
想著當時楚霽川深一腳淺一腳,宛如失了魂魄般離開的背影。
他可能,大約,應該是真的認為那是狗粑粑。
畢竟小狗還在院門口尿了。
她還在疑惑事後黑蓮花怎麼沒有找他的茬,給她使絆子。
原來是他有意在剋制嗎?
紙上的字好看且工整,一看就不是隨手信筆所寫。
“小孩雖髒,然不可嫌。”
他是真的以為自己在吃狗粑粑,也是真的在努力不嫌棄自己。
陳歲桉心裡五味雜陳。
黑蓮花脾氣不好她是知道的,黑蓮花有潔癖他也是知道的。
她的目光又放在了紙上第二條:“先出言提醒,不聽便罷。”
這個出言提醒,一定是指黑蓮花出口提醒。
他提醒自己的次數屈指可數。陳歲桉幾乎瞬間想到了寒食節七日後遊行那日。
他分別提醒自己不要賴床、不要翻牆、不要出門。
可是自己都沒有聽。
紙上寫著:“不聽便罷。”
她沒有聽,所以他就沒有解釋。
陳歲桉的心皺巴巴的,有些難過。
她那會還在罵黑蓮花狗比,故意坑自己。
原來他沒有壞心。
他是在學養孩子的。
儘管學得四不像。
陳歲桉重新撿起育兒寶典,翻到褶皺最深的那一頁。
“淮江之上,畫舫來往,縱橫捲浪。餘與兒坐甲板上,看野鵝踏水。兒蠢蠢欲動,餘出言提醒,莞莞不聽,遂罷,終究被大鵝叼。”
“該走的彎路,僅一尺,然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