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星無月的深夜裡,夜色深黑如墨,暮春時節的風,突然涼了幾分。
這幾日,御林軍在汴梁城裡到處搜查拿人,弄得鶴唳風聲,人人自危,天黑以後,能不出門就不出門。
連州橋的夜市都清淡了許多。
這幾日最忙碌的除了御林軍就是大理寺和刑部了,而把守最為森嚴的卻是御史臺。
整日整夜的燈火通明。
近半尺厚的黑漆大門緩緩開啟,金屬摩擦的咯吱聲像寒冬一樣滲人。
青石臺階上掃的乾乾淨淨的,但磚縫裡卻深藏著擦不掉的血跡。
經年累月下來,已經結成了厚厚的一層黑紅色。
一個身穿黑色斗篷的人拾階而下,走到最深處的一間牢房。
牢房裡雖然也是乾淨整齊的,可那股子潮溼的腐朽的氣息卻揮之不去。
顧清執坐在一豆燈火下,執筆不知在寫些什麼。
“顧太傅,幾日不見,你清減了許多。”黑斗篷摘下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兜帽,隔著拇指粗的鐵柵欄問道。
顧清執聽到動靜,抬眼望去,蒼老渾濁的雙眼驟然一冷,還沒來得及說話,便重重的咳嗽了起來。
黑斗篷走近了一步,偏著頭打量起顧太傅的臉色:“看來,太傅大人時日無多了,既如此,咱們長話短說,你寫下認罪書,我保你全族性命無憂。”
“認罪書?老夫何罪之有?”顧清執緩過一口氣,虛弱無力的他絲毫不減往昔的倔強耿直。
黑斗篷似笑非笑的嘲諷道:“顧太傅,你宦海沉浮數十年,竟然還如此的看不清?難怪你會淪落到這臺獄中來!”
他從袖中掏出一頁薄紙,塞進牢房裡:“顧太傅不願意自輕自賤也無妨,把這個簽了,我方才的承諾同樣作數。”
顧清執接過那頁紙,剛看了幾句就變了臉色,勃然大怒的罵道:“想讓老夫和你們這些卑鄙無恥之徒同流合汙,你們休想!老夫就是死,也不會讓牝雞司晨之輩毀了這大虞江山!”
“顧太傅!”黑斗篷也怒了:“你別不識好歹!你自己死了無妨,你們顧家親族三百一十四口,可都要陪你一起下黃泉!你可要想想清楚了,黃泉路上,可是要熱熱鬧鬧的了!”
顧清執的身子陡然狠狠一顫,瘦伶伶的臉愈發的蒼老了,口中字字泣血:“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顧家人世代蒙受皇恩,死而無憾!”
黑斗篷顯然沒有料到顧清執如此的執拗絕情,連自己的子孫都狠得下心不管不顧。
“顧清執,你唯一的孫子才四歲,叫什麼來著?哦,對,顧阿蠻,你放心,刑場之上,我讓你倆跪在一起。”黑斗篷冷幽幽道,一字一句皆往顧清執最脆弱的軟肋上扎去。
“阿蠻,阿蠻!”顧清執絕望的閉上了雙眼,口中喃喃道:“給阿蠻尋個刀快的劊子手,少受些罪,少受些罪!”
黑斗篷一開始沒有聽清楚顧清執的喃喃自語,他湊近了仔細一聽,簡直是又驚又怒。
顧清執的確是錚錚鐵骨。
難怪讓人厭煩的殺之而後快!
黑斗篷走這一趟,事沒辦好,反倒惹了一肚子氣無處可撒,戴上兜帽冷哼了一聲:“顧清執,看在曾經同朝為官的份兒上,我再勸你一句,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智者不為!”
顧清執突然睜開了雙眼,衝到柵欄前,雙手抓的緊緊的,大聲喊道:“讓刀斧手乾淨利落些,老夫多謝你了!”
“”黑斗篷一個趔趄,急忙加快了腳步。
這個老瘋子,他得離遠點。
“顧大人,你這是何苦來著呢。”牢頭萬般可惜的嘆了口氣。
顧清執曾為首輔十年,施政寬容,為官清廉,百姓莫不感念。
顧清執回頭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