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公主發覺有什麼不對了麼?” 蕭以軒問。
君羽把帳簿攤到他面前,指著“胡貴嬪”的胡字,問:“蕭大人,你看這個字的墨色是否和其他字不一樣?”
蕭以軒辨認了半天,皺眉道:“是有點不同,似乎原先用硃砂寫了幾畫,又用墨筆蓋住了。不過這謄抄的人十分精明,遮掩的也很巧妙,一般人很難看出來。”
“那以你看,什麼情況用硃筆寫,什麼情況墨筆寫?”
“以微臣所知,硃批向來只有天子可用,一般奏章也是如此。起居錄上用硃砂,應該是指陛下親自手書,後來用墨筆,大約是記事官代筆。”
君羽豁然開朗:“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說硃砂是陛下自己的意願,而墨筆代表後人增添的。”
蕭以軒點頭道:“可以這麼說。”
君羽將筆跡又看了一遍,依舊百思不得其解。就算那人要改,“胡”與“張”兩字的筆畫也相差甚遠,怎麼可能彌蓋的一點不露。她帶著疑惑,將起居錄收回到袖裡,轉身對蕭以軒說:“多謝你,我還要回去交差,就不打擾了。”
她緩步走到下樓,聽見了背後的聲音,“公主。”
“蕭大人,還有什麼事麼?”君羽停下來回頭,淡金色的夕暉灑在她的眉間,整個人都融入了暖暖笑意。
“請公主……”蕭以軒靜默片刻,低頭笑了笑,“以後叫臣以軒。”
君羽一愣,唇邊旋即綻開優柔笑容:“以軒,其實你笑起來很好看嘛,以後要記得多笑。”她說著揮揮手,轉身走了出去。
蕭以軒站在閣樓上,回憶著那一瞬陽光灑落的情景。可他只是在原地站著,始終不曾走出半步。
孤身對眾敵(下)
君羽拿到起居錄的半月後,京口傳來疾報,王恭叛變了。他原先的舊部加上新增的五萬兵馬,又有南彭城內史劉牢之響應,一時揭竿而起,過了江陵直奔建康。
安帝司馬德宗痴傻,會稽王昏庸無道,將朝政大權交給王國寶這個奸臣,自己天天飲酒作樂,把府宅又擴建了一倍,奢華揮霍,已然堪比城臺行宮。
朝廷害怕身在蕃地的殷仲堪再趁機作亂,竭力拉攏,然而那邊王恭也派人,主動聯絡殷仲堪,攛掇他起兵。這樣持續了一個月的拉鋸賽,朝廷終於筋疲力竭,將希望寄託到手握大權的桓玄身上。
立冬那天,宮裡設了場筵席。君羽也受邀參加,她本不是很願意應酬,無奈太皇太后降旨,只好應著頭皮去了。
午膳設在太后所居的愈安宮,她剛進去,就看見一席黑壓壓的賓客,逼的人喘不上氣來。席見太后端坐在正中,左右依次是安帝和皇后王神愛、會稽王父子、琅琊王、王國寶、王珣、車胤、袁山松等人,最後是桓玄,亦只有他身邊空了一個位置。
君羽深吸提氣,在桓玄身邊安然坐下。這些天的接觸,已讓她可以遊刃有餘地應對他。在她看來,只要彼此之間沒有愛意瓜葛,那麼便沒有任何牽連,何況桓玄所要的也只是純粹的利用她而已。
“幾月不見,哀家怎麼瞧著羽兒越發清瘦了?”太后問道。
君羽淡笑著答:“多謝太后掛念,兒臣只是胃口有些不好。”
“哦,看來宮裡飯菜養不住你了。”太后將目光挪向桓玄,示意他給君羽夾菜。等到桓玄夾了筷鱸魚放到她碗裡,太后才滿意笑道,“桓將軍越發會體諒人了,羽兒真是好福氣。可惜先帝一走,將你們的婚事耽擱下來,哀家心裡也過意不去。”
桓玄笑道:“太后言重了,臣身為朝廷器重,自當披肝瀝膽。國賊一日不滅,臣何以為家。只是如此一來,拖累了公主受苦。”他說著很自然地握住君羽的手,並沒有覺得什麼不妥。
君羽又驚又惱,想從他掌裡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