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玄大悅,追尊其父桓溫為宣武帝,其母南康公主為宣武皇后。同時,廢安帝為平固王,皇后王神愛為王妃,遷到偏遠的尋陽軟禁起來。
這次大清洗中,唯一沒有受到牽連的就是晉陵公主,有人上書,說皇帝既然被廢,公主也應該去掉封誥,降為翁主。桓玄不已為然,只是除去她監國之職,不準上朝議政。
君羽倒算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現狀,似乎也沒什麼可訝異的。這天下既不是她的,那麼讓誰坐又有何分別?自此後謝混賦閒在家,稱病不去上朝,君羽信他有能力扭轉乾坤,可他寧願這樣眼睜睜看著,一任江河日下。
那年的霜雪似乎落的特別早,君羽執一枚黑子,閒閒敲定到棋盤上,頭也不抬地問他:“哎,你為什麼不管吶?”
謝混思索片刻,緩緩抽出手,從桌上拿起只橘子,剝了皮掰起一瓣給她:“你沒聽過橘在北方則為枳?現在的天下已經土瘠水涸,再精練的手也養不出柑橘了。”
品位著這句話,君羽無奈地一笑,忽又斂起笑容,正經道:“我最後問你一遍,跟不跟我走?”
燭火忽明忽暗,照在臉上變幻莫測。好半晌,謝混才低聲一嘆,說:“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走又能走到哪兒去?”
這樣沌亂的日子沒過多久,更亂的日子又來了。劉裕還京口,馬上與何無忌等人謀反,征討桓玄。同時參與密謀的,還有晉陵太守劉邁的弟弟劉毅。一場浩大的招兵買馬,各路群雄爭相競逐,像是臺上的戲,生旦淨末有板有眼,好唱了一出走馬燈。
如她所預料的那般,桓玄的太平江山還沒有坐穩,便已經開始分崩離析。吳甫之等人與劉裕苦戰江乘,被捉後斬首,全軍覆沒。桓玄又命桓謙、卞範之合軍兩萬,鎮守覆舟山。
此時的建康已四月鶯飛,烏衣巷中依舊是一秤閒棋。君羽拈起黑子,一舉落到囫圇重圍中。
謝混捻著棋子,搖了搖頭:“這手打的太急,入境易緩啊。”
五月,劉裕領兵進覆舟山,數道並進,兵滿山谷。進攻時他與劉毅身先士卒,桓謙軍隊呼叫了舊人,一時大潰不戰而降。桓玄親自帶著數千精銳,與劉裕決戰,無奈兵力不敵,退到江陵倉促退逃。劉毅用兵狡詐,趁著當天風勢縱火燒船,桓玄只好跳船遁逃。
轉眼過了七月,夏花都開到了荼醚。
桐竹軒外的紫藤架下,砰一聲脆響,君羽手中的黑子終於落了棋盤。
石桌對岸,謝混眯起眼來,輕輕挑唇笑道:“不進則退,敗局已定,你輸了。”
君羽低頭一看,半枰殘局間,數百枚棋子已經被他侵吞傾盡,這一局竟然是徹頭徹尾的輸光。這時候,院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侍從風風火火跑來道:“公子,大喜呀,江州傳來捷報,桓玄這叛賊被劉將軍生擒了!”
“擒就擒了,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侍從低下頭,偷偷窺了一眼喝茶的君羽:“劉將軍說,國賊叛亂應交給陛下處置,可陛下人在尋陽,琅琊王又在封地,如今只有……只有公主一人有權處治……”
謝混不經意地瞥了她一下,玩弄著指間的棋子,態度閒雅:“唉,劉裕這人倒有意思。你要是聞不慣血味兒,就別去了。”
君羽不由失笑:“你當我還是以前那麼膽小怕事?去不去,這一場都躲不過。”
順著烏黑階梯走下去。甬道狹長,牆壁上嵌著連綿的燈火,照著青石階梯,盤旋而下,腳上的軟鞋在寂靜中毫無聲息。這已經是第三次,來這地牢裡了。
繼續往前,黑鴉鴉地似乎跪了滿地的人,磕頭叩拜:“臣等參見公主。”
“諸位免禮。”君羽望見跪在最前端的劉裕,走過去問,“人押在哪裡,帶本宮去看。”
劉裕恭敬地起身,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