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淵長嘆了口氣,指尖靈光閃動,一訣清心咒落入圭鏡的眉心。
圭鏡原本渙散的目光重新聚焦,他呆愣地跪坐在地上,似是突然發現自己這副落魄的模樣。
圭鏡撩起衣袍,細細地擦拭手上的鮮血,接著又擦去臉上的血跡。圭鏡理了理皺巴巴的衣服和凌亂的發,等一切處理妥當,他磕頭謝罪:“淵君,圭鏡有罪,望淵君責罰。”
圭鏡一直保持著這個動作,大有一種你不罰我,我就不起來的架勢。
“既然一切是因為我送你眼睛開始,那便也以眼睛為結束吧。”墨淵的聲音很輕,在房間裡飄飄蕩蕩,終是散了。
圭鏡倏的抬頭,僅剩的一隻眼睛裡滿是震驚和惶恐。
愣了好半晌,圭鏡才以手撐地爬了起來。
圭鏡其實比墨淵要高一些,平日裡,他都彎著腰垂著頭,看不大出來。這一回,他站得筆直,定定地望著墨淵,啞著嗓音問:“我自己來,好不好?”
圭鏡平時不大敢看墨淵,這一回,僅剩的那一隻眼睛深深凝視著墨淵的臉。視線落在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目光是那麼認真,那麼虔誠。
看著墨淵的臉,圭鏡才意識到廣場上的那個雕像還是刻錯了,現在的墨淵,眉骨要更高一些,眼眶要更深邃一下,他的鼻背處不知何時長出了一顆小痣,上唇峰要更立體一些,下巴要更鋒利一些......
那個雕像,圭鏡刻了十多年,修修改改,可是墨淵離開了三百多年,他以為自己記得一清二楚,終究是錯了。圭鏡的手動了動,終究不敢抬起。
圭鏡的視線太過直白,墨淵不敢直視。他點了點頭,避開圭鏡的視線。
圭鏡突然便笑了,轉身往外走去。
“還想跑?”風伯正想制止他,被君若拉住了衣袖。
風伯有些急:“你拉我做什麼?拉他呀。到時候跑了。”
“他不會跑的。”君若淡淡地說。他等了墨淵那麼久,怎麼會捨得跑呢?
風伯安靜了下來,他下意識地把目光投向司沐。卻見司沐呆呆地站在那裡,眸光晦暗地看著君若。
圭鏡的那個目光,於司沐而言,太過於熟悉了。
司沐最知道等待的滋味,那感覺,就像是被人遺落在時光的長河裡,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只有你一個人,守著回憶裡那個人,困在原地。
永遠的孤寂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遺忘,某一天清晨醒來,你會突然記不清她眉尾那顆小痣是靠近眼尾還是太陽穴;記不清她眉飛色舞時左邊眉毛挑得高一些還是右邊眉毛挑得高一些;記不清她裝可憐時是先蹙眉還是先嘟嘴......
你只能在腦海中一遍遍尋找,一遍遍刻畫,又一遍遍推翻,週而復始......
圭鏡一步一步往外走,這一路上,他都閉著眼睛,去房間的路,他太熟悉了。而他現在要做的,是把剛剛那張臉深深的刻畫在心上,一分一毫都不能錯。
回到了房間,圭鏡直接往臥榻而去。
就在君若以為他要躺在臥榻上時,他卻跪在腳踏邊,顫抖地拿起腳踏上的編織螞蚱。
圭鏡坐在腳踏上,抬眸看向墨淵,眸中潮溼一片,他說:“阿淵哥哥,你還記得嗎?”
久違的一聲阿淵哥哥,以前,圭鏡也是這麼叫他的,墨淵幾乎已經忘卻了。
墨淵點了點頭,啞著聲音說:“還記得。”
圭鏡抹了把眼睛,他的動作有些孩子氣,他和衣在腳踏上躺下了。
腳踏尋常是放鞋的,也有些紈絝的安排丫鬟睡在上頭方便夜裡伺候。
腳踏又窄又短,十三四歲的丫鬟身量小,勉強可以睡下,但轉身是想都不用想的,更何況圭鏡,他比墨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