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祭完父母先祖後,忌風掛念著那一株古梅,又上了山。
滿山紅梅開得正豔,挨挨擠擠的,四周暗香浮動,多多少少治癒了忌風原本沉重的心。
一路上,忌風都在想,這些梅花開得那麼好,那株古梅應該也開得很好吧!
等真的爬上了山巔,忌風的心臟一陣鈍痛。那種感覺不尖銳,卻持久,像是被鐘樓上的鐘錘敲過似的,重重的一擊,靈魂跟著震動,嫋嫋的餘音繚繞,痛楚沿著所有經絡蔓延,一直痛到四肢百骸。
距離上次見到這株古梅已經十年,沒想到,古梅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再見卻只有乾巴巴、光禿禿的枝杈。
滿山的梅花都開了,生機勃勃的,唯獨它,像是一位垂暮之年的老者,安靜地、孤獨地、了無生氣地獨自走向枯敗和死亡。
忌風不禁有些唏噓,初見時,它是這世上最美的梅花。
時光,真的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
忌風挖出了埋在樹下的梅花釀,這梅花釀已經埋了十二年了,一開壇,淡淡的梅花香味便撲鼻而來。
忌風直接對著壺口直飲,入口,梅花香也是很淡雅的,等入了喉,卻濃烈開來,似是在抵死糾纏,濃烈得他幾乎落下淚來。
忌風又在樹下坐了大半天,絮絮叨叨地講這十年的經歷,去了哪裡,見到了怎樣的景色。末了,他說:“我要走了,以後應該不會再回來了。”
忌風走了兩步,衣袖被勾住,他低頭看去,才發現勾住自己的梅枝上不知何時竟然開出了紅梅。
忌風撫著梅枝問:“你想跟我走嗎?”
古梅不語,新枝卻搖曳著。
“也好,有你陪著我,這一路也不會孤單。”忌風折下梅枝,將那把畫了梅樹的摺扇埋在了樹下。
此後的幾年,忌風又走了許多地方。在一個風雪交加的雪夜,忌風握著梅枝,倒在了雪地裡,溘然長逝。
忌風離家太遠了,他不知道,那個雪夜,遙遠的山巔上,瀕臨枯死的梅樹開出了朵朵紅梅。
那花,只開了一夜便落了,與它一同凋謝的,還有三座山頭的所有梅花。
紅的花落在白的雪上,像是灑了滴滴血淚,又被大雪所覆蓋。
待花兒落盡,忌風手中的那根梅枝卻開了花,每一片花瓣上都有紅芒靜靜流淌。等紅芒泯滅時,花瓣融入忌風的眉心,那裡,有一朵五瓣梅花乍亮又消失不見了。
第二日,風停雪歇,山中出現了一隻鳥,額頭一抹紅,像是綴了朵五瓣梅花。
那隻鳥終日裡銜著一根梅枝,只肯落在梅樹上。它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這梅枝是哪來的,也不知為何單單對那梅樹情有獨鍾,只是冥冥中有個聲音,一直呼喚著它,找到她,一定要找到她!
鳥兒白日裡飛行,夜裡頭便落在梅樹上休息。也不知過了多久,它飛到了一處梅林,三個山頭都種滿了梅樹。
山巔有一株古梅,乾巴巴的,光禿禿的,枝幹上還有著許多被雷劈過的痕跡,新的、舊的。
它是一隻見多識廣的鳥兒,見過太多太多的梅樹了,這一株,最醜!
但不知為何,它卻鬼使神差地落在了古梅的枝頭上。
這古梅有靈,聽聲音是一個少女,一個有些聒噪的少女。
她的話很多,絮絮叨叨、翻來覆去地講一個叫作忌風的少年。
古梅說她命中有一死劫,渡不過便會身死道消。為了避禍,姐姐封閉了她的六識,又在這山巔遍植紅梅,擺下陣法。這山巔是陣眼,設了結界,以防有人會打擾她。
她獨自在這山頭站了很久很久了,久到忘記了年歲,而忌風是她在這裡的第一個朋友。
忌風是在一個雪夜裡偶然間闖入的,這裡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