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兒執著酒壺朝忌風走來,唇邊含著笑意。
臺下的那些個酒客們急了,忙朗聲道:“奴兒姑娘,‘窗前一枝斜,今歲早梅開。’你前些日子對過的呀!”
一時間,酒客們都出起了主意:“前村深雪裡,昨夜一枝開。”、“庭院深幾許,應是南枝發。”、“水邊橫枝瘦,雪欲催梅香。”......
玉奴兒恍若未聞,目光凝著忌風,走得極慢,步子卻是極穩的。
古箏聲聲,一時分不清是玉奴兒踏著箏聲,還是箏聲和著她的腳步。
時間在此刻是靜止的,風伯聽不見外頭酒客的吵嚷聲,也顧不得那些探尋的目光,只聽得見自己亂了節奏的心跳聲。
玉奴兒走到雅間前,纖纖玉手撩起簾鉤上的紅綢,紅綢散開,帶起了一絲風。另一片紅綢也散開了,褶皺像春水一樣蕩了蕩,遮住了外頭窺探的目光,雅間中唯風伯和玉奴兒兩人。
玉奴兒並不說話,只定定地望著風伯,唇邊一抹恰到好處的笑靨。
玉奴兒畫了妝,與日間的她相比像是換了個人,恍若夜魅,又妖又媚的。
風伯被她盯得有些不自然,攥著疏影扇的手緊了緊,到底,還是止住了用扇子擋臉的鴕鳥心態。
“公子怎麼來了?”玉奴兒淺笑,走近了一步,又不動了。
風伯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這才有些侷促地回答:“我來還東西。”
風伯忙起身去拿椅子旁的水桶和水瓢,站得猛了些,椅子“吱”的一聲往後滑去。他去扶椅子,哪知水瓢落在地上,“咚”的一聲。他慌忙去撿,起身時頭又撞上了桌子,先是“咚”的一聲,緊接著,桌子上丁零當啷倒了一片。
外頭眾人本就屏息聽著,聽“吱”的一聲心尖兒一顫,又聽“咚”的一聲心尖兒又是一顫,再聽“咚”的一聲心尖兒又是一顫,最後“丁零當啷”一陣響,只覺得心尖兒揪成了一團。
無奈紅綢遮擋了視線,有幾個人按捺不住,恨不得將那惱人的紅綢一把火燒個乾淨,燒成灰,燒成煙,衝進去一探究竟。
直到玉奴兒嬌俏的笑聲傳來,眾人這才一臉挫敗地坐了下來。
外頭的人挫敗,裡頭的人也好不到哪兒去,風伯一手提著個桶,一手拿著個瓢,桌子上又亂成了一團,他一臉的懊惱,覺得自己蠢得可以。
想他堂堂風伯,怎麼每回見著玉奴兒心裡頭便張皇失措的。自然,他是想不明白的。
“先放下吧。”玉奴兒走到近前,就想去整理桌面。
“我來。”風伯將水桶和水瓢放到一旁,去接玉奴兒手裡的酒盞。
玉奴兒望一眼忌風:“好。”她將酒盞擱到風伯手裡,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指腹劃過他的掌心。
酥酥麻麻的癢,風伯壓下心頭異樣的感覺,埋頭整理桌面。
等風伯整理好,一回頭便瞧見玉奴兒撐著下巴笑盈盈地望著他,也不知看了多久。
“既然東西送到了,我就先走了。”風伯說著便抬步想往外走。
手腕上一緊,風伯一低頭,便看到衣袖上一隻柔軟無骨的小手,指節修長,指頭圓潤,蔻丹紅豔豔的,更襯得膚色是水玉一般的瑩白。
“奴兒欠公子一杯酒,公子可願賞臉?”瓷白的皓腕晃呀晃,連帶著風伯的衣袖也晃呀晃,風伯垂頭望去,玉奴兒仰著頭,水盈盈的眸子委屈又討好。
風伯回身坐了下來,玉奴兒攥著他衣袖的手仍未放開。
風伯有些窘迫,開口道:“我不走。”
“你總會走的。”玉奴兒的嗓音裡帶了些愁緒。
風伯不知道這愁緒的由來,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
紅綢一動,是玉玲瓏撩簾進來,托盤上放著一個酒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