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若幾人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到了海邊一處農家小院。
小院很安靜,屋前晾著補好的漁網,陽光鑽了過去,留下一地破碎的、扭曲的光影。
不遠處的沙灘上,海珠抱膝坐著,迎著海風眺望著遠方。遠方零星有幾個黑點,是漸行漸遠的漁船,模糊成了一點塵埃。
君若在海珠身後站了許久,她的心情是說不上的壓抑,那感覺就像是深海里的游魚,被漁網勒出一道道血痕。
海珠給君若的印象裡,更多的是淳樸,不似翻騰的海浪,不似肆虐的海風,更像是海岸邊的礁石,安安靜靜的,不華麗,不張揚,卻敦厚。
但海珠活了下來,那就意味著她必定殺了人,會不會又是一個可憐的人變成作惡的人?
司沐走到君若身邊,攤開的掌心裡躺著那枚珍珠。
君若望一眼司沐,他的眸子裡澄澈一片,她滿胸腔的鬱氣就這麼憑空消弭了。
他就是有這樣一種魔力。
君若輕輕頷首,走到海珠身旁坐下。
海珠沒料到會來人,更沒料到會是那個有過一面之緣的求珠女子。她太簡單了,從眼神到臉頰的肌肉,再到嘴角,無一不在表露她的詫異。
君若將掌心攤開,海珠一見到珍珠,眸子裡的訝異就更濃了,颳起了海風,掀起了巨浪,她的聲音都有些啞,像是在茫茫大海中漂流了幾個日夜的落海中:“你......”
君若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她在暗示海珠她也殺了自己的夫君。
“她也放過你了?”海珠還是有些詫異。
海珠的話一出口,君若卻聽出些不尋常來,不是殺了人換來的嗎?為什麼海珠用了“放過”這兩字?
海珠望著翻湧的海面,自顧自地嘆息:“可惜,他回不來了。”
海浪聲濤濤,明明是壯闊激昂的,卻是染上了愁緒般,無端的,催人垂淚。
海珠還是哭了,沒有嚎啕,是壓抑的,嗚嗚咽咽的聲兒,像是落水的犬兒。
君若一時間沒理出個頭緒,便也沒開口。反倒是海珠哭完了,來安慰君若:“你便當他還活著,好好地活著,只是見不著了。”
君若高懸的心放了下來,海珠不是秀娘,真好!但她身上似乎藏著秘密,君若小心地開口,問道:“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坤哥是這世上頂好的人。”許是因為提到了那人,海珠笑了,淚珠兒還掛在腮上,黝黑的臉,算不得好看,但君若卻覺得她很美。
“真好啊!”君若嘆了一聲。她說的是海珠,海珠卻以為她說的是坤哥,便接話道:“是啊,坤哥待我極好,沒想到我稀裡糊塗地回來了,他卻......”
君若的心臟在狂跳,但她不得不壓抑著,如朋友之間閒聊一般,問她:“你能講講你們的故事嗎?”
海珠平日裡膽小怯弱,沒什麼朋友,此時又將君若當成了同病相憐的朋友,便將往事娓娓道來。
透過海珠的敘述,君若理清了事情的脈絡:海珠是個孤兒,聽婆婆說,她剛出生便被扔了,臍帶都還連著沒剪,胎脂混著血,眼看著活不了了,是婆婆日夜守著她,將她從閻王爺那裡硬生生搶回來的。
婆婆有個外甥,大海珠幾歲,一直護著她長大。兩人青梅竹馬,到了年紀,便暗生了情愫,婆婆做主將她嫁給了坤哥。
坤哥憐惜她,不肯讓她不明不白地進自己的家門,他家貧,卻也將板車洗得乾乾淨淨,鋪了紅綢子,老牛也紮了朵紅綢花,就這樣,用一輛喜慶的牛車將她迎回家。
那時,她穿著嶄新的紅襖子,在牛車的顛簸裡望著坤哥寬闊的脊背哧哧笑著,幻想著往後的生活。
但是,一切都在那一夜戛然而止,海珠再醒來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