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後的滄墟漆黑一片,如泅了墨。 君若將自己浸在滄池中,百無聊賴地用指尖撩著水紋。 滄池中並無旁的侍從,扶桑每日乘舟而來,陪她解悶,又在日落時分乘舟離開。無論君若問她什麼,總是三緘其口,只說不知。 君若大致猜到了些,應當是朝暮授意,只是她不明白朝暮為什麼要瞞著她? 心頭的疑惑若是拉開了個口子,山風便會呼呼往裡灌,攪得人心亂如麻。 夜風拂過,一朵白玉蘭脫離了橫枝,自軒窗中溜了進來,落在水面上,孤零零的一朵。 君若捻起白玉蘭,透過軒窗往外望去。 外頭漆黑一片,內室流瀉著水紋的柔和光暈照拂著白玉蘭,如亭亭立著一盞玉質的壁燈,發散著高雅瑩潔的光。 君若想起了司沐,一襲月白長衫,行走間水紋緩緩漾開。他......還好嗎? 水濺起浪花,一陣風拂過,白玉蘭的橫枝晃動,池中便開了朵朵白玉蘭。 君若的身形已落在了木棉花樹下,心念一動,往遠處飄去。 扶桑坐在茶几旁,白日裡,君若簪在她髮間的木棉花已經取了下來,就放在桌子旁。 扶桑掰了一瓣納入口中,細細咀嚼。末了,又將剩下的四瓣放入雙魚茶盞中,注入清水。 扶桑淺啜了一口,酸澀蔓延了整個口腔。 原來是這個味道啊! 思緒飄回第一回入滄居那日,茶几上只有一隻雙魚茶盞。司沐替她斟了一杯:“我這兒只有清水,見諒。” “無礙。”扶桑低頭淺啜一口,只覺得清冽甘甜。 飲完茶,司沐將茶盞掃進渣鬥中,扶桑一驚:“多好的茶盞,怎麼就扔了?” 司沐掃一眼渣鬥:“我不喜與人共用茶具。” 後來,扶桑偷偷將那隻茶盞帶了回來,也沒再在滄居飲過茶。 可是,自從君若來到滄墟,那茶几上便放了兩隻茶盞,配了一對,緊挨著。 腰際的鈴鐺晃個不停,將扶桑從回憶中帶了回來,有人要闖滄池?她忙衝了出去,剛到門口,只見一個身影落下,正是君若。 腰間的鈴鐺歸於平靜,君若不可能這麼快就離開滄池外圍的禁制出來,唯一的可能便是司沐解開的,他回來了! 君若四處張望了一番,躡手躡腳走到一旁,那裡有間小屋。 君若一腳踹開門:“打劫。” 屋內坐了兩人,應當是夫妻二人,正在吃飯,回頭看見君若,一怔。 那女子開口:“你是......” 話未出口,君若便打斷了她:“你們可知曉司沐戰神現在何處啊?” 兩人俱是搖頭:“司沐戰神是誰?” 滄墟中訊息閉塞,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君若又問:“這滄墟哪裡人最多?” “海市。”兩人異口同聲。 海市? 北淢中也有海市,海市由主樓和四個廊橋組成,白日裡只開放廊橋的部分,廊橋一側開設攤位,另一側可供人行走,穹蒼界的奇珍異寶都可以在此處獲得。 入夜後,又是另一番景象。鮫人一族性情奔放,善歌舞,主樓共三層,不過只開放底下兩層,東、西遊廊可入一樓花樓,南、北遊廊可入二樓賭坊。 淮洲管得嚴,君若帶著朝暮偷摸著想一探究竟,往往剛踏上廊橋便被逮住。 沒想到朝暮竟將這海市也搬到了滄墟,她倒要去瞧瞧。君若說:“給我一件男子的衣衫。” 兩人交換了眼神,女子從箱籠裡取出一件衣物,遞給君若:“你是......” “今日損失找朝暮要。”君若剛到門口,又折回來,將衣服上沾著的白玉蘭放在桌子上,“這是憑證。” 第一次見有人打劫一件衣物的,還留下個憑證的。 君若再出來,便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樣。 君若走後,那女子終於把方才沒說完的話說完了:“她是天佑河旁的恩人吧?” 君若不認得滄墟的路,也不知逛了多久這才聽到嘈雜聲,便循著聲音前往。 這海市也建在水中,四條臨水的廊橋連線著岸邊和中央的主樓。 主樓高三層,夜色闌珊,只能瞧見飛簷翹角的模糊輪廓,但君若眼前卻清晰地浮現出它的模樣,雕甍繡檻、琉璃琦玉,甚至連簷角的風鈴都清晰無比。 朝暮竟真的將海市照搬到了滄墟。 華燈初上,千盞明燈乍亮,恍若星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