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芫抓住他的大衣袖子,半躲在他身後,一路朝病房走去。
然而遲寅推門進病房的時候,孟仲謙在床上睡著了。
這是一間單獨的病房,房間裡空無一人,床上的病人也睡著了,一片靜謐。遲寅將身體讓了讓,露出病床,回頭在孟芫耳邊低語:&ldo;睡著了,看看吧,來。&rdo;
孟芫從他背後,探出個腦袋,瞄向病床。這個脾氣火燥,不苟言笑的老人,頭髮半白,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即便睡著,也能看見滿臉疲態。她不知不覺從他身後走出來,悄步走向床頭櫃,把手裡的水果和鮮花,輕手輕腳放了上去。
她看了一眼床頭,老人的花白的鬢角,低著嗓子道:&ldo;以前挺硬朗的身體,罵起人來精神抖擻……爸,您還是保重身體。&rdo;
說完,挪開視線,顧自走出了病房。
孟芫一推開門,便與突然走過來的女人撞了個滿懷,雙雙站穩後,彼此也看清了對方。
&ldo;芫兒?&rdo;孟芫剛剛站穩腳跟,便聽見一聲驚喜的低喊。
她慢慢抬眼,是湛依然,她的媽媽。
湛依然提著開水瓶,神色皆是欣喜。
她小幅度來回踱了兩圈,連聲問:&ldo;今天小年,有沒有吃餃子啊。&rdo;
&ldo;哦,你是來看你爸的吧?嗨,他沒事兒,老毛病了,高血壓犯了,頭暈心悸,誰叫他總發脾氣。&rdo;
孟芫掀了掀唇,半晌,才冒出乾癟的一句:&ldo;沒事就好。&rdo;
湛依然輕輕一笑,把開水瓶放在牆角,小聲碎碎念:&ldo;……你爸爸呀,刀子嘴豆腐心,到現在不肯低頭,他早就後悔了……媽媽呢,看你過得很好,就很高興了……你好好照顧自己。&rdo;
她沒去打攪孟芫,這些年也慢慢理解了,她的人生是她自己的人生,她何必干涉。不僅她,還有湛青,所以她也不強求什麼了。
這個家裡的每個孩子,都和他們倆隔著距離,做不到親密無間。
老大孟英在國外多年,從讀書到工作,帶著逃避的意味,不肯面對這個有著深深心結的家庭;湛青和所有人都疏離,對誰都不親近,除了自己的老婆;而孟芫,在兩個人的夾縫裡,渴盼了多年均衡的愛,到底失望遠走。
錯在他們倆,註定無人承歡膝下。
湛依然存心彌補,在不打攪三個孩子的生活下,也在慢慢學著一碗水端平;也在學不拘泥於家庭的雞毛蒜皮,把視線投放在外面的世界;也學著換位思考,去理解孩子們的東西。
孟仲謙很固執,不過也潛移默化,去關注一些自己不曾關注的東西,美國那邊每天的天氣,孟芫的每首音樂和音訊,湛青在市局的工作性質……
湛依然提起開水瓶,正準備進病房的時候,孟芫倏然啟唇,湛依然握住門把,手裡的動作一頓。
&ldo;媽,我知道,我有錯。&rdo;
&ldo;我一意孤行,我沒有和你們溝通,就退學了……我後來也明白了,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是我,我也無法理解,自己兒女辛辛苦苦考上的大學,中途退學,一走了之,毫無音訊。&rdo;
&ldo;但是我從沒有後悔過,現在我正在努力的,就是我想做的事業,也是我的興趣愛好,我的理想……我自認為做出了一點點成績,希望你們看到,也希望你們理解我。&rdo;
&ldo;理解,我理解,你好好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