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一切孩子的天性都掩蓋掉,戰戰兢兢地生活著,一天天長大,心裡對周覃和康巖雖有懷疑,但是他不敢說。
尤其是康巖在他家裡小住的那兩個月,周嘉木覺得心慌又奇怪,見到兩人就躲開。
他頂著大太陽在外面踢球,把自己曬得黑黑的,雙手弄得很髒,頭髮因為汗濕而卷在一起,衣服都是一股汗味。直到日落他才回家,沖個冷水澡,換乾淨的睡衣,然後被叫去吃飯。
那天他在飯桌上看見了周覃。
周嘉木像被雷劈了一樣,目不轉睛地看著舅舅。
周覃坐在輪椅上,歪著頭,臉上的表情像是在嘲笑著周嘉木,他說:「踢球踢傻了嗎?」
「沒。」周嘉木走了過去,還沉浸在震驚之中。
周覃從不出門跟他們一起吃飯,從來都沒有。在周嘉木的記憶裡,這是他第一次看見舅舅坐上飯桌。
他的輪椅要墊兩個軟墊,才能夠到桌子的正常高度。他細弱蒼白的手臂和周嘉木曬成小麥色的面板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康巖坐在周嘉木和周覃的中間,他微微側過身,給周覃夾了一點菜。
飯桌上,他們在談論某本書。周嘉木聽不懂,但是周覃還算有點興趣。他講話聲音不大,要比和周嘉木說話時專注許多。周覃吃的不多,後半段的時候,周嘉木看見他只是喝了幾口湯。
周嘉木像個餓死鬼一樣的吃飯,近來他的胃口大增,每天都有一種飢餓的感覺。
吃完飯,康巖推著周覃回屋,周嘉木收拾了碗筷。
第二天他又看見康巖推著周覃在院子裡遛彎。
周嘉木這時候已經有點麻木了,決定還是不去想他舅舅和康巖之間的事情。放暑假了,他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寫作業,因為太過用功,暑假作業只用了一個星期就寫好了。
周嘉木趴在窗臺上往下看,看見康巖正在切西瓜,給周覃的西瓜是用勺子挖好放在小碗裡面的,連裡面的籽都已經剔除。
他以為康巖和周覃的關係會一直好下去,但是過了那個夏天之後,康巖卻和周覃分道揚鑣,康巖走的時候甚至都沒和周嘉木打招呼。
周嘉木覺得莫名其妙,跑去看周覃的時候,發現他睡在床上,一句話都不說。
「舅舅,舅舅你怎麼了?」周嘉木想幫他翻個身。
「滾!滾開!」周覃卻不知道在發什麼脾氣。
比起第一次見識到周覃發火,現在的周嘉木已經可以稍微坦然一點面對。他仍然會心驚膽戰,但是卻不像剛開始那樣落荒而逃。他也有埋怨的,但是他知道舅舅心裡很苦,就像他心裡很苦的時候,他就會找個沒人的地方大喊大叫一通,或者是跑出去使勁踢球。但是舅舅不行,他要直面自己的苦,他哪裡也去不了,所以周嘉木選擇原諒他。
周嘉木想給康巖打個電話,問問他到底怎麼了,是不是他惹舅舅不開心了,但是他最後還是沒有問出口。再後來,康巖告訴他自己知道了青銅爵的事情。他是一個外人,但是他卻表現出了一種異常的憤怒,他說如果梁安沒有騙走外公的青銅爵,那麼可能如今的一切都會不一樣。
十四歲,周嘉木的外婆在一個雨天腳滑,掉進了鎮子另一頭的河裡。
郎山鎮的人前前後後找了一天,才終於在下游發現了外婆的屍體。
大人們沒讓周嘉木看,幾個長輩操持了葬禮,他們讓周嘉木給外婆守靈,嬸子們拿來吃的,東一家西一家。
「嘉木啊,你家還有什麼親戚沒有?」
周嘉木迷茫地搖了搖頭,道:「只有我和舅舅。」
「你舅舅……哎。」
周覃是指望不上的,他還需要周嘉木來照顧。
周嘉木跟學校那邊請了一週的假,忙完這邊的事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