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臨景終於和其他人一樣,將全部注意轉移到了他身上,毫無波瀾的臉也終於有了表情。
可那卻依然不是景程所期待看到的。
沒有厭惡和羞惱,那只是一種因無法理解而產生的困惑。
無比真誠的困惑。
後來怎麼收場的,他早就不記得了。
景程只記得在當晚回家的車上,他與宋臨景分坐在後座的兩邊,司機帶了新出爐的點心給他們填肚子。
幾口吃乾淨半盒的景程又無聊起來,他偏頭看著神色如常的宋臨景,怎麼想都覺得不夠痛快,自然就再次成了先沉不住氣的那個。
他突兀地主動開口挑釁:「喜歡我的自我介紹麼?」
宋臨景捏著栗子酥的指尖微頓,語調卻依然平淡:「還好。」
「你不會覺得困擾?」景程有些詫異。
宋臨景搖搖頭,抬眼與他對視:「你如果討厭我,或者想讓我討厭你,其實可以做得更過分些,這些小動作沒有任何意義。」
這是兩人搬到一起住的幾個星期以來,宋臨景對他說過最長的一句話了。
「臨景哥哥,你真奇怪。」景程被對方的誠實逗樂了,陰陽怪氣的同時卻也忍不住進一步好奇道:「你爸和我媽的這種關係你不介意?」
「不覺得我們噁心?不想我趕緊滾出你家?」
宋臨景動作一滯,又半天沒出聲,也不知道是在認真思考,還是在對那個膩歪的稱呼建立耐受,過了好一會,才緩緩答道:「他們的事與我無關。」
「更與你無關。」
……
不管過去還是現在,宋臨景都不是個喜歡講廢話的人。
哪怕這麼多年,在各方面的潛移默化下,對方早就改掉了一板一眼的「壞習慣」,但昨晚那種沒頭沒尾的玩笑,從他嘴裡說出來依然有點詭異。
「景哥,景哥啊!」
夜班經理如死了爹般悽厲的哀嚎,頓時將景程從斷斷續續的回憶裡扯了出來。
景程用舌尖頂了頂腮,又將他已經不知不覺咬扁的吸管吐了出來,被酒精潤濕的薄唇泛著健康的紅,他不耐煩地抬抬下巴,示意對方有話說話:「行了,別光哭喪不念詞兒。」
曲經理氣都喘不勻地跑到他面前,手指著前廳的方向,急得直跺腳:「我的親老闆啊!你快去看看吧!」
小曲經理哪都好。
上能孝敬督查,下能撫慰員工,唯一的缺點就是愛小題大做,客人划拳的聲音稍微喊響點,他都要踱起小碎步,寸步不離地盯上好一會才能放心。
本就煩躁的景程,根本沒把對方常態化的慌亂當回事,從桌面上隨便撈了個打火機,邊點菸,邊無精打采地嘟囔:「上吐下瀉找保潔,打架鬧事找保安,騷擾撿屍找警察,酒精中毒找急救。」
「消防、稅務、工商、掃黃辦的來了就說負責人不在家,送個果盤打發走,我改天閒著一定親自去登門磕頭。
「跟你講了多少次,別天天遇到點事兒就景哥長,景總短的,給你發工資不就是為了讓我能躺著數錢麼。」
然而曲經理卻沒有半點被安慰到的樣子,依然吊著嗓子磕磕絆絆地嚷:「你親自招進來的那個新營銷,疑似被人下藥後過敏休克、口吐白沫找誰啊?」
「操!這你不早說!」景程瞬間清醒,他用指尖迅速掐滅香菸頭部才冒起的火星,單手一撐,騰得從小吧檯裡翻了出來,徑直朝外廳跑去,「都找!都找!」
「趕緊打電話,讓楊警官多帶點人來!」
隨著景程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被他遺落在原地的手機螢幕卻突然亮了起來,兩條簡潔的訊息提醒一上一下平行排列著:
[宋臨景:餓不餓?我今晚沒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