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他站到店門口往裡望時,卻發現,裡面陳設基本都變了個模樣,原本灰撲撲的接地氣,現在已經被全面翻新得精緻,一向空蕩蕩的店內人滿為患,儼然一副網紅店的模樣。
老闆似乎也換人了,收銀臺後面站著的是個年紀與他相仿的小夥子,模樣與那對夫妻似乎還有點像。
想起老人們去年就已然完全花白的髮絲,景程大概猜到發生了什麼。
可來都來了。
猶豫了好一會後,景程還是選擇推開店門走了進去。
「您好,請問需要些什麼?」新任老闆熱情的招待道。
可景程看著牆上幾乎已經完全被更換過了的選單,竟莫名生出幾分無措來,彷彿某處可供他躲藏的安全屋在眼前瞬間崩塌了似的。
「嗯……」景程沉默了好半天,才終於找回了聲音,「你有什麼推薦麼?」
可對方卻接過了沉默的接力棒,有些冒犯地盯著景程上下打量了好半天,直到景程不悅地蹙起了眉頭,他才突兀地「呀」了一聲。
「你是景先生,對麼?」老闆的語氣裡有些興奮。
在得到一臉困惑的景程的肯定後,老闆連忙向身後的妻子用方言說了幾句什麼,隨後便從櫃檯最下方的抽屜裡拿出了個小盒子,推到了景程的面前。
「原本的店主是我外公外婆,他們在去年年中的時候相繼離世了。」店主解釋道,他頓了頓,似乎是怕景程傷感,又忙補充了幾句,「壽終正寢,畢竟三位數的年紀,家裡人都覺得其實算得上是喜喪了。」
景程點了點頭,大概是進門前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的原因,所以此刻親耳聽見這個訊息,他倒也沒有多難過,只是有些淡淡的悵然。
「所以這家店現在是你接手了?」景程微微彎了彎眼角,隨意打量了一下週圍,客套地說道,「很不錯。」
雖然他是這麼說的,但景程其實並沒有多大的興趣聽對方敘述心路歷程,看著面露興奮、顯然是準備開啟話匣子好好聊聊的老闆,景程連忙指了指檯面上的盒子,禮貌地直入主題道:「不好意思,請問這是什麼?」
「哦哦!去年重新裝修,就把牆上原本掛的老主顧們的照片都撤下來了。」老闆的注意力迅速被轉移了,笑容溫和地說道,「在本地的客人,都來參加了他們的葬禮,順便把照片就取走了,其他能聯絡上的,我們也都主動郵寄過去了,就剩下您的還留在店裡。」
「還好您今年也來了。」
景程看著那個小小的盒子,心頭泛起些酸澀。
他這十年每年來,原店主就會在同一個位置給他拍一張照片,景程不太在乎、又或者說不太敢去太在乎這種儀式感,所以也就從沒仔細看過。
沒想到對方全都留著,還儲存得這麼好。
「謝謝,我一定好好珍惜這段回憶。」景程邊誠懇地說著,邊伸出手開啟了盒蓋,十張照片按照時間順序整齊地擺放著,疊在最上面的是最早的那張。
十六歲的景程坐在窗邊,因那段時間各方面的壓力太大,而顯得有些憔悴消瘦,微卷的栗色頭髮凌亂,嘴角緊繃著下彎,戾氣重得連拍照都沒個笑模樣,只有一雙眼睛是亮的。
景程眉梢一挑,指尖不輕不重地彈了一下自己那張略顯稚嫩的臉,顯然對十六歲像只棄獸、傷痕累累的模樣不太滿意。
大概是留意到了景程的動作,現任老闆的妻子竟突兀地笑出了聲。
景程勾著唇角,表情戲謔地看向對方,倒是給對方鬧了個紅臉。
「對不起對不起。」老闆娘不好意思地道歉著,但在觀察到景程似乎並沒有責怪的意思後,她用不算特別流利的普通話、試探性地說道,「不知道景先生有沒有留意過,你的這些照片裡其實有個很可愛的彩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