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隱透進黯淡的昏黃色燈光,她一面心中迷惘,暗道:我這是在哪兒?一面掀被起身,發現自己外衣仍好端端地穿在身上;頓時感到安心許多。
手剛觸碰到床幃,便聽一個溫和低柔的嗓音驚喜笑道:“你可算醒了。我這就去叫卦仙前輩來。”接著便聽一陣腳步聲響;隨著開門聲漸漸遠去。
琴姬掀開帷帳時只來得及看到一個身著淡藍長衫的背影一晃而過;但那聲音她卻很快想起,是日間和那位攔住自己的古怪中年人一道的青年人。他口中的“卦仙前輩”自然就是那個中年人了。她打量屋內,只有一座木櫃、一張木桌並幾張凳子,自己那張古琴正端端正正放在桌角,桌上還放著茶壺茶盞,看擺設似是尋常客棧的模樣,當下不以為意,只在心中尋思,卦仙,卦仙……對了,那人確是會算命的樣子,還口口聲聲說自己天生天眼,非要收自己做他的徒弟,還說……還說自己是無牽無掛……
待到想起白日裡卦仙所說有關自己命數的那幾句話,接著復又思起秦府門前的一幕,她身形輕輕一顫,腳步再也站不穩,晃了一下便歪倒在了桌旁凳上,心中卻是思緒萬千:那位卦仙當真鐵口直斷,我、我可不已經是無牽無掛嗎……秦逸……秦逸,你竟然如斯絕情,忍心不見我一眼就這麼去了嗎?想到逝去的丈夫,不禁眼眶又已溼了。
這時又聞得腳步聲靠近,接著就從門外走進兩人來。
進來的正是沈百翎和卜運算元。琴姬在日間聽聞秦府少爺逝世的噩耗後,難以承受打擊竟昏了過去,但即便如此秦府仍是拒不肯接納這位曾經的少奶奶進門,倒是秦老管家念著她與自家少爺的一番情分,私下塞了些銀錢給沈百翎二人,令他們好生照顧琴姬。卜運算元卻傲然道:“我卦仙的徒兒與你們這等凡俗人家有何關係?莫要拿這些銅臭汙了我們!”說著一甩袖將那些銀錢盡數掃開,只聽得叮叮聲響不住,那些碎銀竟全部釘入秦府大門上的金邊匾額中,個個深入寸餘深,直駭得秦府那些下人面如土色,他這才似是出了一口氣般冷笑幾聲,飄然而去。那些下人自然也不敢上前阻攔。
隨後他與沈百翎便帶著琴姬到了城中的昇平客棧,要了一間客房暫且安置下她。沈百翎幼時隨母親學過些粗淺的醫術,見琴姬眉目鬱結一股愁悶,面上又滿是疲態,知曉她此刻心神俱疲,正該好好休憩養神,是以點起寧神靜心的藥香令她一覺酣眠至今。卜運算元不耐等候,自去樓下廚房尋找吃食,只剩下他一人靜靜守在屋內直至琴姬醒來。
此刻他和卜運算元二人走進客房,琴姬看到忙站起身,她早已猜到自己暈倒後的一應事理都是這二人替她打點,萍水相逢竟能做到如此,心中感激之情難以遏制,深深行禮道:“兩位的大恩大德,琴姬感念於心,若有來日自當報還。”
沈百翎見她淚水漣漣,顯是還在為丈夫去世的事傷懷,忙安慰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琴姬,人各有命,枉自傷懷也只是徒勞。秦公子他雖已逝去,但若是知曉自己的妻子在人間如此傷悲,只怕在地下也不會安寧,你……你也不要太難過。”
琴姬轉過身去以袖拭淚,勉強露出一絲笑容道:“我那般待他,只怕他早已恨不得忘了我。說不定現下更不會不安,反倒早早輪迴去了。”話未說完眼圈又是一紅。
“輪迴不輪迴且隨他去!既然徒兒你已無家可歸,又無牽無掛,這便再無拒絕之理,快拜了師隨我去罷。”卜運算元卻不去理會沈百翎和琴姬的對答,只心心念念自己收徒的大事,捻著鬍鬚笑眯眯地衝琴姬道。
沈百翎無奈地看向地面,心道:琴姬正當傷心之時,哪裡還有心思去想這些?卦仙老前輩當真是舉止肆意,全然不顧他人感受。
果然聽琴姬幽幽道:“前輩一番好意,琴姬十分感激,但此刻諸事紛雜,實在無暇他顧。拜師之事,還請莫要再相逼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