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曼爾沉舒一口氣,都在問她怎麼辦。
這是她第二次被人逼到如此境地。
雖說這一次,她沒有那次那麼絕望,大不了就是注入全部心血經營的星球旅行倒閉,她有存款,多的是退路。
而當初唯一一條退路,是孟昭延給她的。
可星球旅行短短一年半就走到行業頭部位置,的的確確耗費了她許多心血,而且選擇寵物殯葬這行,受元寶的結局影響,她想儘自己微薄之力,改變某些家長不尊重孩子寵物的頑固想法,也想盡力撕掉寵物善終的「矯情」標籤。
甚至未來,她想把星球旅行開至全國各地,告訴養寵家長們,寵物離世,會有人願意為他們的寶貝善終,也不再有人罵他們矯情。
如今,這夢想八字還沒一撇,就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
從這個角度上說,她的絕望程度也並沒比當初好上多少,同樣是一條走不通的死衚衕。
範廷遠就擋在她面前,利用自己的權勢,逼她後退。
「走一步看一步吧。」程曼爾最後說。
離開時,雨幕灰濛,天地織成一張令她寸步難行的網,把她困在原地。
程曼爾有片刻恍惚。
當初她就是來過一趟辦公樓,找前輔導員據理力爭完,發覺希望渺茫後,才幹出那麼膽大包天的事。
同樣的雨,同樣的寸步難行。
只是如今天還亮著,不再有車燈破開夜色,照亮在雨下踽踽獨行的她,那種絕處逢生感。
程曼爾抬步往喬姃所在的辦公樓方向走,雨勢不大,雪絮一般飄墜而下,恰好驅散了焦熱暑氣,走了一陣,衣裙上開出朵朵水色花瓣。
路過寂靜清幽的實驗樓,她沿坡上行,待終於得見後方辦公樓的尖尖時,一束光在頂坡破空而出,把她全然籠在燈下。
程曼爾下意識擋眼讓身,以為有車要過,耳邊卻靜寂得只餘雨水淅索寥落。
眼睛適應車光後,她緩緩放下手。
雨絲打落肩頭的觸感,在那刻突然被無限放大,幻化成細密銀針,蜂擁穿刺進心臟。
是她熟悉的那臺車。
三叉戟車標,車型在市面上,找不到第二輛。
認出後,程曼爾沒有像當初那樣逼問自己,要不要去,要的是什麼,到這步了嗎?
沒到這步,她很清楚,她要什麼,也很清楚,哪怕那是天方夜譚痴心妄想的神話故事。
可孟昭延選擇出現在這,並非五年前那樣,碰巧出現在她眼前。
所以她會去。
程曼爾一步步往頂坡走,每一步,都像沿著過往的轍印,重回荒唐夢境的起點。
她停在那扇曾無數次由人為她開啟的車門前,車鎖咔噠旋動。
——他要她自己開啟。
程曼爾手停在門扣上,暫無動作。
她在看,車窗映出的人,有沒有那夜的狼狽可憐,能不能抵消掉她此前所有不知好歹不知所謂不知死活。
額發半濕,精緻妝容覆著一層稀薄雨水,似她哭過,然澄澈有神的眼,終究不像當夜那麼茫然脆弱。
不管了。
她拉開車門,半彎腰身,垂眸閃躲前,略過男人凌厲鋒銳的沉默側顏,心跳開始加快。
「孟先生。」她軟下嗓子。
「上來。」
程曼爾照做,隨著她矮身坐進,濕漉漉的裙擺在棕白色的皮椅上留下一道水痕。
車內,沉靜清淺的木質茶香近乎捕捉不到,但她仍一下就嗅出來,喚醒身體對此久違的熟稔感。
甚至連椅背,還是獨獨為她調整過的角度,與身體完美貼合。
孟昭延不語,程曼爾壓住怦到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