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時,孟昭延低眸凝望著妹妹發在他手機上的地址,街區、門牌號在他唇間無聲碾過。
他在寧城待過兩年,雖活動地帶都在繁榮的花錦世界,對這些偏僻落後的老城區也不是一無所知。
「怎麼去到那邊開店的?」
程曼爾頭垂得像朵蔫掉的花,眼睛耷耷地半闔著,反應遲鈍,許久未應,開聲時又倦意濃重:「我、我媽媽……以前的房子……」
有意思。
以前一個書都差點讀不起的學生,家裡居然有一套在寧城的房子,哪怕地處老城區,做得起店面的房子,價值也有百萬以上。
而有這麼一套房子的家庭,居然會讓女兒差點連書都讀不起。
他沒查過程曼爾的身世,只從她以前偶爾的透露中略有了解,不過皮毛,如今想來,可能比他預料的還要複雜點。
孟昭延看不清她倦怠面色,但車裡濃得化不開的酒氣,都昭示著她今夜醉得不輕。
他輕聲問:「寵物殯葬?」
「嗯?」程曼爾猛地抬頭,以為他也和網上那些人一樣不知道寵物殯葬是幹嘛的。
「就是,就是給小動物們辦、辦後事的,寵物善終……很有意義,你是不是不懂?」
她一甩手,扭臉背對著他,「你不懂……我不和你說了。」
「為了元寶嗎?」
程曼爾一怔。
這個名字就像一朵半謝的永生花,象徵著她對元寶無休止的愧疚。可不管她在別的小動物身上再怎麼彌補,花上枯萎的痕跡也會如同刀疤般,刻在心頭。
可孟昭延不知道,他只知道她小時候養過一條狗,叫元寶。
她悶悶地應了聲嗯,又控制不住自己,多傾訴了兩句:「元寶……元寶倒黴,碰到我這樣的,這樣的主人。」
程曼爾腦迴路在酒精的影響下通向了奇怪的地方,她扭過臉,明眸在昏黑中格外明亮:「倒黴……你也倒黴,碰到我這樣的,這樣的……」
男人鼻息間逸出聲淡笑,眉眼舒展開來,宛如春臨時化開的雪水。
他追問道:「這樣的什麼?」
程曼爾想了許久,想到身體承受不住頭的重量,似犯困的學生般一點一點的。
她不願再想,憋出兩字:「寵物。」
哪有寵物好吃好喝地養了許久,平常咬人不止,最後還跑了呢。
「咳咳咳——」恨不得自己兩耳不聞的司機先生沒忍住,笑了出來,因阿明對程小姐的這個比喻實在無法苟同。
「你笑什麼?」程曼爾逮住誰算誰,頭擱到副駕凸起的椅背上,「阿明,我是狗,你就是孟先生牽、牽我的那條——唔!」
阿明嚇死了,握方向盤的手都在抖,幸得孟昭延擰開一瓶水,及時塞到她嘴裡,免得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
他家先生不跟程小姐計較,可是會跟他這聽了不該聽的話的耳朵計較的。
水液從她唇角流出,及時解了程曼爾還未太明顯的渴意,她雙手環住水瓶,咕嘟咕嘟灌了好幾口。
沒成想,放下水瓶,她還不放過阿明。
「你告訴我,我說得對不對?連彭叔,方姨,都是你——」她調轉槍尖,對準在一旁看她鬧劇的孟昭延,「你、你的……他們對我很好,可是……」
可也是因為你,才對她好。
程曼爾講得自己心裡難受,堵住的水管連忙接上另一條可以宣洩情緒的口子。
「還還想把我送到什麼,什麼……名媛?公主?」程曼爾抬起手,食指戳了戳自己鼻子,「憑什麼?憑什麼一張桌子上,兩個盤子!要相差超過五十厘米!你有本事,有本事吃飯都帶著尺子!」
「是五十五。」男人覺得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