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傾身,碰了下她的酒杯。
曲允檀伸出手,雙手環著杯肚,以一種不標準的品酒姿勢,捧至唇下。
若非如此,她根本拿不住這杯紅酒。
她闔上眼,飲了一口,肉桂與橙皮的香氣在舌尖綻開。
可孟昭延沒有喝。
他?傾斜起杯身,酒液在杯口搖搖欲墜。
「合作?愉快。」
話音剛落,深紅液體如一段絲綢般滑落,白地毯當即暈出一道歪歪扭扭的橫線,卻頗有風度地避開她腳側,一滴都沒有濺到真絲睡袍上。
像……像祭奠什麼人似的。
還有點點餘液的高腳杯放回桌上。
「希望下次見到曲小姐,你還能喝上這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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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曼爾揉了揉眼睛,放下素描本。
太平洋又刮來一場颱風,從張律師處回來後,滴滴答答地雨聲便佔據了所有聽?覺。房子小,她能活動的地方不多,就?整日窩在床上,畫那副沒完工的畫。
畫了一半的那張本是油畫,可這小房子實在沒有條件安畫架和擺放畫具顏料。
而?且,她喪失的好像不止情?緒感知能力,還有對色彩的敏感度。
她腦中那片明燈燦然夜夜不休的山林,褪成?了單調的黑灰色,筆下直升機尾翼的航行燈,在夜空中也?不再耀眼閃爍。
只?能這樣了。
深夜,她睡不著,登上星球旅行的官方微訊號,點開朋友圈,想看看那些鼓起勇氣重新選擇養寵的家長過得?如何。
她很佩服那些家長,走了出來。
不像她,這輩子好像都要和元寶困在那個狹隘閣樓裡了。
機械地往下滑了許久,指尖驀地微頓,透出遲疑。
「天上月,本不該為誰傾落」
照片是曲允檀穿著那件明顯不合身的深黑長款風衣,配字加上昨日的新聞,無疑於官宣。
雙唇抿成?失血的青白色,程曼爾按下息屏鍵,抱著素描本側躺下,眼淚淌過精巧鼻骨,暈濕一角。
她不信的。
可又想這是真的。
施安早些時候那番話,也?在腦海浮出。
「那個助理說,當初節目組的人都收了一筆錢答應封口,而?且手機都上交檢查過,照片影片全被刪完了,只?有策劃這件事的核心幾人留了關鍵證據。」
「她勸我們離開這座城市,這裡是那個人的地盤,你還在這邊一天,就?會源源不斷出事,防得?了一時防不了一世,拼不過的。」
離開嗎。
程曼爾撐起身體,又登回自?己的微信。
微信上有許多未接電話,但?孟昭延只?打過一個,沒接,就?不再打了,可能也?從喬姃那得?知了自?己有人照料。
她好像……又要放棄他?了。
視線長時間停在聊天框下方的語音通話彈窗上,她呆呆望了許久,望到淚水乾涸,最終還是失力地癱軟下來。
她不是難過得?打不出這個電話。
而?是感受不到這份難過了。
身體告訴自?己,要和孟昭延一刀兩?斷這件事,該讓她慟哭流涕痛苦萬分,可精神上的自?己好似被捂在層層濕泥下,她喘不過氣,伸長了手也?摸不到那條能傳遞難過的神經線。
怎麼這樣了呢。
她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程曼爾還是點下了通話鍵,並告誡自?己,澳大利亞現在是半夜,如果沒接到,那就?……
還沒想完,電話當即接通。
「爾爾?」
「孟先生。」程曼爾慶幸自?己的哭腔緩好了,「你還沒休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