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笑道:“屋裡燒著炭,不冷。”話雖如此,仍舊移了炕桌,將繡架置於炕上。
想起她要為皇太后繡萬佛圖,楊奶奶心裡既喜且憂,喜的是她竟有這份本事,憂的是這件繡圖進上,若覺得好了,以後還不得源源不絕地叫她來繡,哪裡還有工夫顧家?
琳琅抬頭看到楊奶奶的神色,怔了怔,轉眼便揣測出三分,微微一笑,慢慢地穿針引線,道:“這幅萬佛圖,沒個三年兩載是繡不出來的。”
楊奶奶大驚,問道:“怎麼這麼說?”
琳琅笑道:“咱們家過日子,又要帶孩子,又要做衣裳活計,人情往來應酬,哪樣不費功夫?誰還為這麼個勞什子不管不顧?橫豎那幅富春山圖我整整繡了七年呢,剛開始繡的時候我還在榮國府裡當差,後來出來了又開始繡嫁妝,正經繡富春山圖的時間並不多,這幅三年兩載大約差不多罷,冬日閒了就繡一繡,忙了就擱著。”
楊奶奶聽了,暗暗叫好,隨即斂容低聲,悄悄地道:“好孩子,咱們心裡明白,可不能在外頭說,對外頭就說天天繡呢!”
一語未了,聽見通報說道:“陳安人來了。”
楊奶奶忙住了嘴,琳琅剛放下針,簾櫳打起,陳安人已經走進來了,手裡拿著上回從琳琅這裡借走的花樣子,身後跟著兩個小丫頭,俱是楊奶奶和琳琅沒見過的,想是新買的。
楊奶奶和琳琅起身讓座,陳安人忙稱不敢,見到炕上的繡架,詫異道:“這是做什麼?”
琳琅道:“天冷,不想出門,在家裡繡兩針。”
因繡架上繃的是一塊素絹,並沒有描下花樣子,陳安人不知道琳琅想繡什麼,況且皇太后讓琳琅繡萬佛圖的事兒,不過就那麼幾家知道,他們自然不會宣揚出來,畢竟琳琅還是朝廷敕命。陳安人看了一眼,便笑道:“虧你針線怎麼做得那樣好,花樣子也多得很。”
楊奶奶早抱著虎哥兒去裡間了,琳琅問她何事。
陳安人坐在她繡架對面,口內笑道:“後兒我孃家妹妹出門子,我一會子就得回去料理些事務,特來借你那隻攢珠累絲金鳳略戴兩日。”
琳琅聞聽,暗暗納罕,在營裡諸位敕命中,陳安人出身最好,乃是一名大財主的千金,孃家有良田百頃,陪嫁十傾,平素遍身綾羅,滿頭珠翠,雖然比不上北靜王府、榮國府兩處,也都是不差的東西,家裡丫頭下人十來戶,眼前又新買了兩個丫頭,如何就需要借首飾?
她心裡雖是種種疑惑,面上卻不露分毫,含笑道:“你這麼個大財主,富貴閒妝怕有一箱子,偏如此行事,叫我都不知道是借還是不借。”
陳安人道:“你那金鳳比我的精巧,平素難得。”
琳琅瞭然,遂起身下炕,開了箱子,半日後,果然取出一隻匣子來。
陳安人開啟,正是那隻曾在琳琅頭上見過的攢珠累絲金鳳,金絲奇巧,密密累就,極盡精緻,那金鳳凰打造得活靈活現,十分輕薄,珠子都是蓮子大小,渾圓光潤,這樣的首飾,自己孃家怕都找不出一件來,縱是有也捨不得給自己做陪嫁。
陳安人合上匣子遞給小丫頭捧著,笑道:“如此多謝了,等我回來,便還你。”
琳琅淡淡一笑,道:“不急。”
陳安人方笑著去了。
楊奶奶從裡間走出來,嘆道:“成日家如此,何時是個頭兒?”
琳琅扶著她坐下,又沏了一碗茶,方坐回原處,笑道:“不過是幾件衣裳首飾,借出去,也還回來。許是覺得如此出去體面罷。”
楊奶奶卻道:“你當我不知你的性子?借出去的衣裳,何曾再穿過?便是那幾件首飾,別人戴過了,你收回來也是放著,並沒有再戴過。我只不懂,他們家哪一家都不差,衣裳首飾丫頭也不是沒有,偏弄這麼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