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得不看,他想知道易暉去哪兒了,更想確認易暉並沒有那麼喜歡自己,喜歡到為了自己一個隨口的承諾丟掉性命的地步。
稍微平復後,他深吸一口氣,捻住布料一角,手一揚,蓋布應聲而落。
抬眼望去的瞬間,時間彷彿就此停止。
周晉珩想後退,卻被釘在原地一動也不能動,呼吸滯住的間隙,有來勢兇猛的洪流突破堤岸,闖進他的腦海,將他作下的那些自欺欺人的假設衝垮,一個接著一個,一個都躲不掉——
養白雪花是因為他喜歡白色;
常燒熱水是因為他不愛喝涼的;
整天抱著那個哆啦a夢睡覺,是因為那是他送的;
離家出走蹲在百貨大樓門口,是因為那是他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
買這所房子是為了送給他,因為他曾說過喜歡安靜,想住到山上去;
被他燙傷手、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踐踏也不生氣,是因為真的很喜歡他。
小傻子每分每秒都在拼盡全力對他好,他的「喜歡」是全世界最單純的「喜歡」,只要那個叫周晉珩的人高興,他就心滿意足。
可週晉珩做了些什麼呢?
他一次又一次利用、傷害、欺騙這個全世界最愛他的小傻子,在他最需要他的時候將他拋到腦後,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別人。
連那句「喜歡」也是他先說的,他懷揣著敷衍應付的心思信口放言,小傻子就當了真,如珍似寶地揣在心裡,然後千倍萬倍地回報給他,奮不顧身地愛了他三年。
直到臨死前,都在用最笨拙的方法為他開脫罪名,自己不去打擾他,也不讓其他人給他添哪怕一點麻煩。
一束斜陽透過窗戶落在桌子上,照亮了那副在黑暗裡藏了很久、剛剛才得以見天日的畫。
那是一副肖像畫,畫中人鼻樑高挺,眉目深邃,有著一副令世人艷羨的好相貌,他微抿薄唇,神態倨傲,好似天地萬物都不足以讓他納入眼中。
而畫外有著一模一樣面孔的人,頹喪得彷彿失了魂,夕陽將他的孤寂的影子拖長,渙散無神的視線落在那副畫上,跟從前那個既狂妄又愚蠢的自己對視。
他才傻,他才是真正的傻子。
答應要給他東西,易暉一件一件親手送到他面前,可他承諾過卻沒做到的事,再也沒有重新兌現的機會了。
他的小傻子,已經死了。
第十二章
葬禮安排在三天後。
易家沒再跟周家聯絡,想來是那位大舅哥授意的,易暉的父親向來不怎麼管這個對他來說無用的小兒子,葬禮時間還是周晉珩千方百計託朋友打聽來的。
聽說他要去,周驊榮在電話裡罵道:「你不是早就想擺脫他嗎?現在婚約作廢了,還上趕著去幹什麼?」
周晉珩愣了下:「作廢?誰說的。」
「人都死了還不作廢,你打算跟他冥婚?」
哪怕已經強迫自己接受現實,周晉珩仍聽不得有人說易暉死了。何況周家過河拆橋急於抽身的樣子太難看,他作為周家人都覺得丟臉。
「你去不去我管不著,我去不去你也沒資格管。」周晉珩沉聲道,「我是作為他的未婚夫去的,不是代表周家。」
易暉的案子在各方的督促下辦得很快,那三個人都是軟骨頭,拷問沒多久就交代了事實經過,已經送交檢方,不日起訴宣判。
那三人家裡也有些來頭,周晉珩知道其中必有程非池在推動,他忙活半天一點忙沒幫上,回頭一想才明白,程非池現在最想弄死的應該是他才對。
即便如此,他還是去了葬禮現場。
行至門口,看到靈堂正中擺著的黑白照片,周晉珩怔住許久,過往種種壓縮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