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為了驗證他的猜想,易暉緊接著道:「我不認識你,別跟著我了。」
秋日的午後艷陽高照,空氣中帶著南方獨有的濕氣。
周晉珩在這個小鎮唯一的旅館裡洗了把冷水臉,拿起架子上的毛巾剛要往臉上招呼,一股濃烈的黴味鑽入鼻腔,他皺了皺眉,把毛巾扔在水池裡,頂著一張還在滴水的臉走到外面打電話。
嘟了好幾聲,那頭的人才不情不願地接起來:「請問少爺又有什麼吩咐?」
周晉珩心情很差,可他有求於人不得不伏低做小:「他關機了,麻煩你幫我查查還有沒有其他的聯絡方式。」
「喲——」楊成軒還是陰陽怪氣,「你人不都跑跟前去了嗎,還要什麼聯絡方式啊?」
周晉珩垂低眼簾,幾滴水順著臉頰滑下:「他不肯見我。」
「欸你先別說,讓我來猜猜啊。」楊成軒似乎來了興致,「他說他不是易暉,對不對?」
眼皮輕顫兩下,周晉珩悶悶地「嗯」了一聲。
楊成軒興奮地拍了下桌子:「我說什麼來著?人家能說『是』就有鬼了,先前我給你確認過,確實不是,只是長得有點像,名字也剛好有點像,旁的外人你不信也就罷了,連我你也不信?你是瞎了還是真瘋了,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你非說是一個人?」
若是放在平時,不管誰用這樣近乎嘲諷的態度跟周晉珩說話,他早就暴跳如雷了。
然而這次他不僅忍了,還恍若未聞似的繼續拜託楊成軒:「麻煩你幫我查一下他其他的聯絡方式,微博,qq,微信都可以,這些都是需要實名認……」
「周晉珩!」楊成軒突然的一聲爆呵打斷他的話,「你醒醒吧,他死了,易暉死了!人都拖到火葬場燒了!你要是想要骨灰,去問他家裡人拿,而不是跑到那個地圖上都找不到名字的南方小鎮!我特碼腦袋也被驢踢了嗎居然幫你查地址查電話,還以為讓你去,回來就清醒了,我特碼……」
「那就是他。」周晉珩平淡的一句話叫停了對面的暴怒,「我不可能認錯。」
楊成軒氣得掛了電話,周晉珩只得另覓他法,輾轉聯絡到之前易暉失蹤時幫他找過的那個人,讓他幫忙查。
關係社會,光靠一張嘴當然不行。那人見他跟已經易家解除姻親關係,用不著巴巴地討好了,態度也跟著轉變,哪怕看不到表情都能聽出他的敷衍之意。周晉珩不想繞彎子,直接承諾了一筆不菲的報酬,他才狀似無奈地答應。
最後還不忘堂而皇之地「提點」周晉珩幾句:「錢財乃身外之物,重要的是咱們兩家這些年的交情嘛。我相信以周少的品貌,假以時日必然攀得更好的姻緣,到時候別忘了提攜小弟一把就成。」
結束通話電話,手機螢幕自動跳到易暉的照片,周晉珩看著看著便入了神。
其實從外觀來說並不很像,無論是面孔、身材,還是說話時的神態。周晉珩抬手摸摸臉上被打的位置,甚至開始懷疑昨天發生的一切又是他做的一個荒誕的夢。
生在唯利是圖的商賈家庭,從小他的被灌輸得最多的就是價值意識——這件事值不值得做,值不值得花費時間和精力。
他對這套向來不屑,卻不可否認在這種觀唸的浸淫下長大的自己,做任何事都會不由自主地從價值方面考慮,包括是繼續念書還是進娛樂圈,以及接受家中安排結婚還是放棄夢想兩件人生大事。
可是這件事不一樣,他沒辦法把它可能的收穫或者損失換算成金錢,或者其他什麼方便計算的東西進行衡量。
他只能去做,他別無選擇。
沒有易暉在,連呼吸都顯得多餘。
如果這真的是一個夢,他寧願屏聲斂息,永遠不要醒來。
第二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