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舅。&rdo;趙學軍喊住要走的高果園。
高果園回身看著自己外甥:&ldo;咋?&rdo;
&ldo;您還是……別來了,我是說,過幾年再來,我媽氣頭上呢。&rdo;趙學軍說。
高果園那張臉,一會紅,一會白,末了喃喃的說:&ldo;軍,舅舅家真的想還錢,這樹苗賣了就有錢了,你大姨也說還。你跟你爸替舅舅說說。&rdo;
趙學軍撓撓腦袋,想了下:&ldo;舅,要麼,你去烏縣縣委問下,我聽市委的叔叔說,那裡也造林,要很多果樹,你那不一定夠呢。&rdo;
高果園眼睛一亮:&ldo;真?&rdo;
趙學軍點點頭:&ldo;真!他們那邊,要的可不是一搬多,你那個不一定夠。&rdo;趙學軍這話沒瞎說,烏縣那邊真的要果樹。現在這會子,諮詢不發達,烏縣是到處買不到果樹,姥姥家那邊是賣不出去。趙學軍也是偶爾去市委那邊找門房吳大爺要舊信封才知道的訊息。
高果園走了,走了之後便再也沒來。後來,趙學軍聽到姥姥家那邊來的人說,老高家發了,他家賣了一整山頭的果樹,成了萬元戶了。後來他們家又包了好多山頭呢。趙學軍理解,沒拿到錢,跟錢到手摸上去也許感覺真的不一樣吧。這事兒,他沒跟自己母親提過,提了怕橘子媽媽傷心。
將課本放回書包,趙學軍對著窗戶說了句:&ldo;改霞姑姑,別給我做飯了,我去我乾爹家吃。晚上我乾爹家住,別給我留門。&rdo;說完,他去屋裡取了一副《牡丹圖》用報紙裹了夾著出了門。
老常現在不住博物館。他到想住,可人家現在正在全面整修,就是修好了他也回不去了。去年年底,老常買了一套老院子。起先,組織很貼心的給他安排了職位,老常很認真的,帶著熱情去上班。這一上班,老常才發現,坐辦公室比呆在門房難多了。一個單位,下對應無數單位,單位上面有主管,輔管一大堆。今天這裡會,明兒那裡會,今兒去講課,明兒去匯報,今兒寫簡報,明兒上報表,季度表,心得體會,學習各種精神,去義務勞動,被義務勞動。單位同事婚喪嫁娶,上下應酬……於是,只懂得看古董看大門老常愁死了。
老常放棄了,他無所謂了,單位那邊他是想去就去,不想去他就賴著。自從修博物館拆了過去的老門廊。他也就豁出去了。老常現在住的這套老院,是山西民居的一種。四面高房,大門在邊上。這裡原本住了三戶人家,現在,這些人都搬走了。
趙學軍來到乾爹家大門口,看下四周。最近,好像有人一直在找乾爹,所以乾爹每天反鎖了門在家裝死。他推開門上的一個小方格子,從脖子下取出鑰匙,將手探進去,從裡面拿了鑰匙開了門走進去,反手又將門鎖上。
一進門,趙學軍抬眼看到,對面影壁牆上拿粉筆寫著一首詞,他看了一會,樂了。
&ldo;涼簟碧紗廚,一枕清風晝睡餘。睡聽晚衙無個事,徐徐,讀盡床頭幾卷書。 搔首賦歸歟,自覺功名懶更疏。若問使君才與氣,何如,佔得人間一味愚。&rdo;
這詞兒是蘇軾的,叫南鄉子&iddot;和楊元素,意思是,清涼的竹蓆碧綠的紗帳,枕著清風在白天睡覺,晚上坐衙辦公。沒一點公事,實在太悠閒了,靠著床頭讀書打發時間。撓撓頭,作了一首歸隱之詩,自認為自己是疏於功名。要問我有什麼才學和氣度,那裡比別人少呢?不過世間所有的愚蠢之事也讓我趕上了。(注)
走進院子,老常在院子裡當中坐著一動不動,他的眼睛盯著面前的一個小爐子,爐子上燉著瓦盆,瓦盆裡燉著紅彤彤的一盆紅燒肉正冒著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