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凝眸輕看,卻是瑤琴玉簫、金鼎銅爐、書畫精雅、花瓶絕美,再看茶碗皆青花,處處見玩意,不禁輕輕一嘆,道:“你這裡東西雖是無價之寶,卻不知擺設在精而非多,在雅而非貴,未免有暴發新榮之家的氣息了。”
阿穆聞言微微一怔,隨即淡笑道:“我原不在意這些東西,外頭的人送來了,瞧著好,我便擺上了,只知道皆是有一無二的精品,自個兒走沒有那份雅緻,用得上的東西也就更少了。”
黛玉不禁蹙眉長嘆道:“你又何必如此呢?”
短短一句話,卻讓阿穆不禁雙淚空垂,如最清新的牡丹,帶著春日的凝露,平添了一份素淨,一份清雅。
“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了,又能如何呢?”阿穆語氣對自己頗有譏誚之意,更有一些心灰意冷。
黛玉握著她的手,不禁緊了緊,道:“何苦?”
阿穆對黛玉微微一笑,道:“甭擔心,我自是好好地過下去的,吃穿等事有都是不愁的,雖然只有你一個閨中好姐妹,卻也不枉了這一生入世,別人的閒言碎語,又與我何干!”
黛玉聽了她的話,遙望窗外,此時已是春日,為何窗外一樹枯枝,卻未曾新芽初綠?
阿穆又對黛玉說道:“朝中的事情,我也不耐煩多管,只是如今品度時勢,卻是要告訴你一聲兒,也好有個防範。”
黛玉納悶道:“什麼事情?”
“如今太子勢力太弱,也不敢有什麼舉動,我們家爺呢,也給皇阿瑪斥責了一頓,說他出身卑微,他回來生了好大的一場氣,卻也是無可奈何,不過隱隱也覺得皇位與他無緣,因此,似是與老九商議了,扶持十四與四哥一爭長短。”
聽了阿穆的話,黛玉亦想起前些日子與胤禛說的話,點點頭,道:“是了,以往十四弟年輕,如今兵權在握,又已經長大了,德額娘有極疼他,皇阿瑪又重用他,自是滿腔雄心壯志,也對皇位虎視眈眈了。”
阿穆起身執起黛玉的手,笑道:“咱們妯娌兩個出去透透氣罷,成日家呆在府裡,幾乎就像是江南的梅雨季,發黴的衣裳首飾了。女人家,該當好生打扮一番,才不叫人看扁了。”
見她如此熱切,黛玉也只好答應。
可是,誰又能知道啊目毒手空房,面對菱花鏡的淒涼和寂寞呢?
她擺這麼許多的東西,喜愛玩,喜愛鬧,焉知不是為了掩蓋住心中的那份孤單。
府外市肆上碧車如織,路邊小販叫賣,聲音此起彼伏,越發熱鬧了起來。
黛玉與阿穆打扮得十分簡便,以帷帽遮面,身後也只帶了兩個丫環與三四個侍衛,皇室中的媳婦,總是要有人保護著的,黛玉亦因暗處還有血滴子衛隊的影子們保護自己,因此倒也不是很擔憂什麼。
黛玉也因好些日子不曾出來逛過了,故而十分喜悅,阿穆更是揮霍無度地看中什麼東西就買什麼東西。
黛玉不禁笑道:“家裡的東西已足足夠你用的了,這些東西又豈能與家中的相提並論?買這麼許多做什麼?”
阿穆面紗下美目流轉,道:“如今橫豎也無事,買回去不用,賞人也使得。”
笑意與憐惜漸漸,瀰漫上黛玉的眼底,心中自是為她嘆息,正要說話,卻聽得前面一身尖叫。
兩妯娌轉身看去,卻是一個幾個彪形大漢像拎小雞似的拎著兩個小男孩,哇哇大叫的正是年紀大些的小男孩。
只見那小男孩四五歲年紀,雙眉入鬢,黑眼似漆,十分俊朗。
兩個小男孩穿著打扮皆與京城服侍大異,倒像是蒙古服飾,質料高貴,且繡工粗獷豪邁,一看就知道是蒙古貴胄之子。
小一點的男孩卻是粉粉嫩嫩的,只有三四歲,明眸如水,俊面如玉,活脫脫一個小女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