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內,詔帝時不時看那坐在邊上安安靜靜獨自下棋的女子——她在微微而笑,笑的很美。
這個世上,有種美,無關容貌——傾心之下,伊人一投足,一舉止,便可以讓人神魂顛倒。
眼前的她,靜時如穿雲之峰,動時似奔跑之馬,笑時像當頭之日,思時如蓄勢之豹。
無論怎樣一個她,都洋溢著一股灼灼逼人的自信,從不知驚慌為何物。
有人曾經提醒過她,這樣一個女子,決不可能出自尋常人家,那日的相遇,必也是刻意的安排。
這樣的懷疑,不無道理。
他也曾問過,她笑笑說:“傷心事莫提,傷心處不念,皇宮重重大門深鎖,誰敢孤身進得皇城來害皇上?皇上若不相信,大可放我出去……”
他沒有放掉她,雖然知道留這樣一個身懷武功的女人在身側不是一件明智的事。
母后也曾再三勸他將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送出去,因為太危險。
他捨不得放,遇到一個讓自己心動的女人,真的很不容易。
古來為帝都是寂寞的,站在權利的頂峰,得到了榮耀,也喪失了很多原本可以輕易得到的快樂——比如農家之樂,沒有束縛的侃侃而談,不必害怕言有所失,痛快的暢所欲言——這女人給了他一種返璞歸真的感覺。
兒時的時候,他是太子,除了父皇和母后之外,沒人敢和他交心相談,每個人見到他,都是低眉順目,甚是沒趣。
十歲時候遇到的丫兒,是第一個敢跟他大呼小叫的人,也是生平唯一一個敢將他堂堂太子當跟班使喚的小女子,一個如太陽一般耀眼而真誠的可人兒,率直之極。
此後的那麼多年,他娶太子妃,繼皇位,納三宮六院,馴朝上百官,面對過形形式式不同品性的人。
這些人,有的表裡不一,有的笑裡藏刀,有的唯唯諾諾,有的虎視眈眈……
多年帝王經驗讓他知道,再怎麼盡忠職守的朝臣,都有自己的利益衡量,最受寵的妃嬪,都胸懷私心。
哪怕是那已逝的皇后,對他也不曾真正交付了真心。
想兒時,他與皇后是青梅竹馬,十五歲,她嫁入太子府,斂盡青澀,故作老成,殷勤的為他納娶側妃,一心一意鞏固他太子的地位,一次又一次的將他推到別的女人懷裡,只為了表六宮之楷模,做正皇后之名,得太后之歡心。
已經遇見過太多性格相似的女人,於是,便令他越發的想念當年那個小丫頭,想念那份真。
詔關再度相見,他喜不自禁,十六年不見,她成了名動天下的墨君問,性子一如當年那樣的霸氣,而且富於機謀,令他不欣賞也難。
世事難料,他剛剛才重逢了這個女人,敗亡天門關的第二天,便傳來了她的死訊。
一個英姿煥發的奇女子,死了,為了救詔國的死對頭蕭王金晟,死在冷箭之下。
她的死,引發的是一連串的惡性迴圈。
她若不死,任著她與蕭王的情誼,一旦聯手,同樣不利於南詔。
與國而言,她死與不死,都是一個禍害,與他而言,他不希望她死——
兩年了,他一直在查這件事——世上的人都以為,是他傳令暗殺蕭王,最終誤射蕭王妃,而致令她中毒身亡。
他沒有。
死訊傳來之時,他聽著很是難受。
他的情緒也自那一戰以後,變了,對任何人任何事,皆覺無趣,就好像某種希望,被人生生捻滅,餘下便是了無興趣。
直到遇上到這個林若清,他覺得自己重新活了過來,她滿身昂揚的生氣,令他大眼大為一亮,她非同一般的談吐令他著迷其中——
如今,他不想管她的來歷,只想想個法子將她好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