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接下來,裝滿屍體的車子猶如洪水一般湧向羅馬的各座教堂。教堂和修道院成了芸芸眾生尋求解脫的避風港。人們無法理解生命的變幻無常,他們只能來到教堂,向牧師尋求精神支撐和安慰。
然而,面對這彷彿能吞噬世界的疫情,羅馬的教會組織和市政當局根本拿不出任何對策,成千上萬的患者早已湧入城市,再發布禁止病人進城的命令根本於事無補,想要把他們驅逐出去也同樣辦不到。醫生的放血小刀、灌腸藥和催吐劑對這一次的瘟疫毫無用處,教士和修女們的祈禱更是連他們自己都缺乏信心。
被嚇壞的民眾很快就喪失了理智與仁慈心,開始把仍然活著的染病者驅趕進房屋,把門和窗全部用木板釘起來,最終讓他們在裡面渴死餓死,甚至直接放火把他們和房屋一起燒掉……但依然無濟於事,人們還是一個個地死掉。每天早上,大家都面面相覷地坐在餐桌前,誰也不知道下一個會輪到誰。
——事實上,如果他們一開始就採取這樣殘酷的做法,就像米蘭市民做的那樣,那麼或許還有一絲戰勝黑死病,將死亡拒之門外的微弱希望,但到了瘟疫已經全面擴散到全城的此刻,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開始的時候,人們還想盡各種匪夷所思的辦法,指望能夠趕走瘟疫。一段時間之後,所有人都放棄了。大家只能絕望地坐著,等著死神的下一次抽籤。很快,這座城市的運轉機制就完全癱瘓了,滿街腐爛的屍體無人收拾,行政官吏與司法人員幾乎消失,因為像其他人一樣,他們非死即病,或乾脆把自己和家庭封閉起來,完全放棄了職守。還有不少人丟棄了他們家園和財產,隻身逃到鄉下。然而山野鄉村也非福地,在城牆之外同樣到處流傳著無人村的故事,整個義大利處處都是滿目荒涼,橫屍遍野……人們從理性到近乎瘋狂的舉措,並沒有阻止瘟疫的肆虐,黑死病的幽靈仍在暗中大笑。恐慌則繼續在倖存者中間蔓延。
當歇斯底里的恐懼情緒膨脹到極致,壓垮了人們頭腦中最後一根弦的時候,崩壞和暴亂就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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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有句老話叫做“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面對來勢洶洶、人力無法抵擋的黑死病,四鄉八里的虔誠基督徒們懷著最後的希望,扶老攜幼前來聖城羅馬祈求解救,誰知在這座理應得到上帝庇佑的聖城裡,黑死病的疫情居然比鄉下還厲害!
於是,希望變成了失望,失望又變成了絕望,而絕望又變成了瘋狂,最後變成了歇斯底里的大發洩……眼看著一個又一個熟悉的人毫無徵兆地倒下,咳嗽得好像抽風箱,即使是平時最本分的好人,也被死亡的恐懼折磨到精神崩潰,為了緩解壓力,他們紛紛釋放出骨子裡的暴虐因子,幹起了到處燒殺劫掠的勾當。
而能夠阻止這些暴徒的城市治安警衛部隊……恩,如今不是死了就是病倒,或者乾脆也崩潰得瘋狂了。
一時之間,羅馬城這座宗教聖地變得濃煙滾滾、烈焰翻飛,彷彿正在被異教徒或野蠻人縱兵大掠地面上滿是各種廢棄物和垃圾、以及可疑的血汙。在女人的哭喊和哀求,男人的慘叫和怒吼聲中,不時有商店、教堂和宅邸的門窗被打破,胡亂砸東西的巨響和各種瘋瘋癲癲的歡呼聲,以及那些成群結隊奔走呼嘯而過的暴動人群,匯成一股幾乎要將這座古老城市給掀翻的巨大聲浪。而少數僥倖尚未死於瘟疫,並且企圖保衛自己家園的市民,則很快就因為勢單力薄的緣故,被瘋瘋癲癲的大群暴徒打得皮開肉綻、頭破血流。
至於女人們的下場則更慘,到處都有衣衫不整的婦人和小姐們,被拖出屋子,撕碎衣服,扭動掙扎著臃腫或是年輕的身體,被抓著頭髮或是腳,拉進汙水橫流坑坑窪窪的陋巷深處,以充分體驗來自下層人民的“問候”——他們可沒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