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喜兒一旁拉拉我,小聲說:“就是出嫁前按規矩給爺繡的荷包。”
我皺了臉,出嫁前的事我哪知道?小喜兒又說:“大概就在那箱子裡。”說罷用手指著紫檀櫃旁用錦緞的巾子蓋著的一口木箱。我慢慢挪了過去,開啟箱子兀自翻了起來,心下又擔心頭髮亂了衣服皺了,翻得實在痛苦,好容易在一沓子絲帕中間找到一個荷包,跟十三阿哥原先戴的那個一樣的金黃色,一面金絲黑線繡著二龍戲珠,一面是紅線繡著一圈福字圍著一團滿文,手工甚是精緻。心知大概就是這個,便轉手交給十三阿哥。
他拿過去在手裡摩挲了一下,嘴裡還取笑了一句:“你既什麼都不記得了,也不知道你這手藝是不是就此絕了?”一頭說,一頭便往腰上戴。驀地,他停了動作,眼睛死死盯著荷包福字的那一面,臉瞬間變成青色。然後抬起頭瞪著我:“你真要我帶這個進宮?”
我困惑的看著他:“好像沒有別的了。”
他眯了眼看我,突然一把攥過我的右手,惡狠狠地說了一句:“你是怕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割了腕子?還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
我被他的嗓門唬了一跳,剛要反駁,聽了這話反被勾起了好奇心:“為什麼?你倒說說看?”
也許是我的表情太過真誠了,他一下子啞住,繼而慢慢放開我,另一隻手卻死死地像是想要把那個荷包揉爛了,這樣沉默了一會,外頭一個小太監來回話:
“爺,時候不早了,車在外頭等著呢。”
他迅速把那荷包扔給我,說:“最好趕緊給我處理掉,讓別人看見,我也救不了你!”隨即戴上自己原先那個,轉身出了門。
我心裡頓時酸澀難當,這叫什麼事?一天當中就這麼莫名其妙的被吼了兩回,看了一天的臭臉,往後這日子還讓不讓人活了!
說起來這十三阿哥府距離宮城並不遠,就在今天新東安市場旁邊,想當初從王府井沿著長安街一路走到西單都不當回事,現在卻讓這破車顛得我感覺好像沒有盡頭一樣。開始時心裡煩躁,而後就是五臟六腑跳成一個,就快要吐出來了。為了轉移注意力,我難受地閉起眼,心裡想著一些有的沒的。
回憶起這惱人的一天,我終於完全接受了這個環境的真實性,同時懷念起了來這裡之前忙碌而平靜的日子,酸楚不已。也不知道我是否會有運氣返回還是必須在這裡終此一生。抑或,我原本就該在這裡,幾百年後的生活才是個意外?我的家人、朋友,我現在是與他們空間並行?還是我根本就已經被那個世界遺忘?這些茫無頭緒的思想一條條飄忽起來,最終攪成一團,結成個死扣砸在心上,一下子砸醒了我。當務之急,我要如何生活在這個我一知半解的時代?且不說琴棋書畫樣樣不通,規矩禮節更是一塌糊塗,只說眼前毫無選擇地成為一個妻子、一個主人,光是這樣尷尬的位置就足夠我適應個十年八載的。對面這個需要朝夕相處的人看來並不容易溝通,指望他的保護就太不切實際了,現代那點子為人處事的態度、語言和手段用在這裡,不見得管用,一個搞不好還會被當成怪物鎮壓掉。唉,真是難啊!
想來想去,還是那個想法,走一步算一步,既然言多必失,那我少說話總行吧?反正我是個女人,既不需要衝鋒陷陣,也不需要上朝參政,謹言慎行還能落個溫順賢淑呢!打定了主意,整個人便輕鬆起來,好像坐車也沒這麼難受了。
轉過臉看看坐在我對面閉目養神的那個人。什麼義薄雲天?什麼俠王?什麼柔情似水又什麼體貼入微?偉大的清穿小說女主們,要是讓她們看到我面前的這個不太帥的滿洲漢子,要是讓她們像我這樣被他吼上一天兩天的,怕不是要把那芳心華麗麗地碎上一地麼?想到這兒我無奈地撇嘴笑笑,自看向車外,一時無話。
車子從東華門進城,過橋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