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聽住了,十二爺被革了爵?難怪呢。眼前晃過十二爺今天的怪異,我不禁嘴裡唸叨起來:“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優哉遊哉,輾轉反側。”
“叨咕什麼呢?”他問。
我微笑著坐到他對面:“我是在想,今天皇后娘娘賞了柿子霜,你前兩天的咳嗽我是聽見的,回頭配在藥膳裡可好?”
他攥過我的手:“你說了算。”
《關雎》麼,我懂,可教會我懂的人,不是十二爺。
047 年關
——天作孽,誰可恕?眼高於頂人自絕
“嘩啦”,信封信紙外帶禮單帖子雪片似的撒了一地。我一驚,針尖直直戳進手指頭,趕緊塞進嘴裡吮著,連帶把“哎喲”聲嚥了回去。不想允祥眼尖,還是跑來問:“怎麼了?唬著你了?”
我搖搖頭:“幹嗎這麼大火氣,這不是送禮的單子麼,難不成是送晦氣來的?”
允祥冷笑一聲:“讓你說著了,就是給本王送晦氣來的。年羹堯這個奴才,真真是活得不耐了!”
“年羹堯?”不提都快把這個人給忘了,我彎腰撿起地上的單子,“青海的仗可是打完了?想來一番加官晉爵,來跟王爺熱絡熱絡也是有的。”翻開禮單一看,沒什麼特別,不過是些青海的特產,再添些拜謝怡親王照拂云云的套話,倒也看不出什麼不妥。
我過去撫著他的心口笑勸道:“這年羹堯屢建奇功,也算是皇上跟前兒的紅人,爺就是看他不順眼,也多擔待點,他這番示好想來也許是皇上的意思也說不定呢。”雖然忌諱這個人,但是重臣就是重臣,憑你是皇上的兄弟也得讓他幾分,反正他也沒兩年好活了。
允祥滿臉怒氣:“我是那憑著自己順不順眼就踩人的人麼?這麼些年幾曾見過他這麼熱絡來著?自然是皇上跟前先紮了針兒才跑來示好呢。真叫本王‘受寵若驚’了!”
腦中閃過年羹堯揚著下巴的樣子,我有些不可置信:“他一回來就敢給你扎針兒?哪一回伸手要銀要糧不都是你東挪西借的?何況之前你不還為他跟隆科多槓上了?難道這些他都不感恩麼。”
“誰還指望他感恩呢,陝甘那地界兒姓誰的姓他都快不記得了!別人我不知道,但本王可是有一萬個理由跟他過不去,不過都是看著皇上罷了。”說完他看向我,緊抿著嘴。
我一笑:“還想著先帝晏駕那年的事呢?爺別想這麼多,雜七雜八的事都記著沒得早早白了頭髮。”
他不自覺摸摸後腦:“不止那年的事而已,算了,且冷眼放著他,老實便罷了,若不能,皇上也斷容不得眼裡頭沒有主子的奴才。”
我拉他坐回到大椅子上,往門外喊:“秋蕊,去叫奶孃把小阿哥帶過來。”秋蕊答應著,不一會便把弘曉帶進屋。小傢伙今天看上去特別高興,笑得口水都流出來,直蹭了我領圍上都是。我抱他側坐在腿上,指著允祥說:“來,難得阿瑪今天在家,幹珠兒來給阿瑪唱個歌謠,我們的幹珠兒唱得可好呢。”
得到我的鼓勵,弘曉坐得直直的,很鄭重地拍著小手,滿嘴奶聲奶氣含糊不清地唱:“小孩兒小孩兒你別哭,過了臘八就殺豬,小孩兒小孩兒你別饞,過了三十就是年。阿瑪領回銀子餉,給你縫個皮大氅。”
我捋著他後腦稀疏的小辮子,笑得前仰後合。允祥滿臉黑線地指著弘曉,好半天才問我:“這,這是你教給的?”
“我哪裡會唱這個?八成是嬤嬤哄他的時候唱的,難為他怎麼就記住了。”
允祥懊惱地搖搖頭:“聽聽,這麼小個東西就知道惦記他阿瑪這點俸祿銀子了。”說完還抬眼瞪了瞪弘曉,弘曉雖然聽不懂,也知道阿瑪沒有誇他的意思,頓感不滿,撅著嘴扭頭倒進我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