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小小的弘暾在我懷裡蹬著短胖的小腿,好奇地瀏覽著四周的樣子。
“額娘,從前總聽見額娘哄韻妹妹時候唱的那支曲子,後來哄五弟弟時也唱過,不知道有沒有哄過兒子,聽過也不記得了,額娘再給唱一次可好?唱了,兒子就睡了。”
我點點頭:“好。”輕輕拍著他的肩,我又唱起那支很久沒唱過的歌:
睡吧,布娃娃,睡吧,小寶貝
快快閉上眼,好好睡一睡
你會夢見花園裡,一朵紅玫瑰
你會夢見花園裡,一朵紅玫瑰
……
不知道唱了多少遍,弘暾均勻的呼吸聲在我懷裡漸漸安靜,摩挲著他瘦削清秀的臉,恬適的睡容顯得那麼滿足。我輕輕放下他,蓋好被子,悄悄走出房門。
外面的太陽真好,好的連我也有了些倦意,在院子裡席地坐下,我問向在身後不停說著什麼的秋蕊:“今兒個是幾兒了?”
“主子,是七月二十,主子,您……”
“那這會子是什麼時辰了?”
“剛剛辰時……
我又抬眼看看天,倦意再度襲來,睡下去之前,我只記得我最後的吩咐:“找人去請王爺回來……”
冰涼涼的大屋子裡,連熏籠都是冰涼涼的,我一個人坐在地磚上,跟前堆了一大堆的東西:從襁褓到成人所有穿過的衣服,讀過的書,我一件件開啟又折起,一本本翻過又合上。拈起一個布袋一抖,一根細長的東西從裡面滑出,掉在地上發出空空的聲音向前跳躍了幾下便滾到門口,恰好被邁進來的一隻靴子擋住。我抬眼看了看,繼續低頭整理那些東西。
良久,高亢的聲音破空而出,在這靜謐的夜晚顯得有些張牙舞爪。我怔住了,這淒厲的調子如同重錘般敲在我心上,像要把封住的東西都砸開撕碎一樣。我虛著眼看過去,恍惚看見弘暾坐在門檻上吹笛子。“暾兒,額娘不是不讓你吹這支曲子麼?”我大聲喊。
笛聲頓了一下,又繼續下去,轉至低沉處輕緩了一段而後又恢復尖利。這聲音穿透我的耳膜在腦中來回穿梭著,我回過頭,棺槨漆黑的顏色生生撞進眼簾。我又開始糊塗了,糊塗到說不出心酸的理由,直到聽到自己聲嘶力竭的哭聲在樂曲中纏繞,直到頭撞在棺板上獲得痛感。曲聲停了,門口的人邁著蹣跚的步子跑到我跟前,使勁扳著我的肩,把我的臉埋進他胸前。
“這裡面是什麼?給我開啟看看!他不是睡了嗎,怎麼就睡到裡面去了?他不是我的兒子嗎?難道這也是註定的?我還以為,我還以為他是我的兒子他就不會死了!”我使勁掙扎著,想要去推開那黑黑的棺板,或者我的暾兒還會站起來跟我說:額娘,您又胡想了。
“雅柔,你不是看見了麼?你不是一直跟到他走麼?不是你遣人叫我回來的麼?” 他捧著我的臉,他臉上有亮閃閃的痕跡,我定睛看著這相似的神韻,突然覺得很諷刺。
猛地推開他,我咬牙切齒地對他喊:“你離我遠點,都是你的錯!如果你不是怡親王他就不會死了,如果他不是你的兒子他就不會死了呀!”雙腿一軟,我重新倒在棺槨前,使勁捶向自己的胸口,“怎麼會變成這樣的?他不是你怡親王子系表上的一個名字,他是我的兒子呀!他是我辛辛苦苦生下的,是我的命啊!他怎麼會死的,既然我能來他怎麼還會死的?都是你,我什麼都改不了,我一個也留不住!”
他單膝跪下來拉我,又被我猛地推開,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指著他,我聽見我自己在說:“我受夠了,我再也不想在這種地方呆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去找我爸媽,隨便用什麼方法,看是要勒死我還是毒死我,反正我不要再待下去了,我什麼都改不了,我什麼也留不住!我要回家……”
“雅柔,你說的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