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兒驟遇強敵,看看自以為可與紫府宮一爭長短的無相掌法已失神效,心驚之餘,不由想起遁走一途,她想:“三十六著,走為上著,打他不過,不如跑掉,女兒也不還他,把這老兒誘至兇禽島,再排貓鷹陣來制伏他,諒紫府門技業雖俊,哪能敵得過漫天無數的兇禽群襲?”
心意打定,雪兒急強攝神志,小心應付,由倉皇失措而為優容應對。
其實雪兒能再支援下去,亦端緣對方不肯連施殺手,只顧制伏她,才能夠倖免。雪兒連使幾種身法,左右胡闖,企圖脫身,不料葛衣人的袖招緊緊纏著,宛如附骨之蛆,一時間也難跑得了。
兩下里又過了百招左右,雪兒漸漸感到心餘力拙,險象環生,心中愈驚,只見她銀牙偷咬,呀地一響遞出了一掌,便向葛衣人袖上拍去。
這一招正是“無相掌法”中的“天”招,罡勁無比,和葛衣人的八手神功,恰是強烈對比。
葛衣人微微一怔,要知雪兒這一招乃苦肉計,她也早瞧破當前這位武林高人,不願用殺手傷她性命,而天招使出,不止空門大露,抑且一與他的袖招碰實,勢非折腕殘身不可。
葛衣人一怔過後,急切間卸步一甩,袖尖斜斜一拂,改劈為點,這便是紫府門獨步心法,亦即作書人前所述過,耿鶴翔對唐古拉鐵的功力做到“能發能收”,大加讚賞的緣故。
在這位武林高人的心念中,並不知對方用的是苦肉計,滿以為把她點倒,再俘了她。誰料他這一變式,緩了一緩,雪兒已身如游魚,嗖地便在葛衣人袖緣閃過。
葛衣人因一念之慈,失制先機,竟給對方從容遁掉。袖尖點空,已知錯著,睜眼一望,但見雪兒身影,如燕子投林,頃刻間已下峭壁,向著平林漠漠,暮煙沉沉之處沒入。
當前這位武林高人,哪肯就此罷手不趕,腳下三爻六變,迷蹤步便已馭下,緊跟在後而來。
若論兩人技業,相去何止一倍,不消片刻,葛衣人已趕至叢林之所。可是雪兒已不知去向,遍尋全山,也是不見,葛衣人神色沮喪,須明他並非因不能制伏那女子而覺顏面無光,他胸懷浩大如海,豈有記恨這等小事,惟心中良以女兒安危為念,他誠恐雪兒因不敵而遷怒於自己的後人,傷及一雙愛女,但一時間又找那個丫頭不到。
無可奈何中,他想出了計較:“這丫頭既是花派中人,若找到了她本門尊長,事情就好辦了!”
新的主意一定,乃急急向山下奔跑,星夜趕道,依著山東一路而來,他終到了渤海口,再僱舟出海,到兇禽島去覓花妖。
花妖洗心革面的事,他早經耳聞,事隔二十多年,諒花妖雲臺必更空明,可能成為海外一代宗匠,與關外陰陽二怪分庭抗禮了。
曉行夜宿,葛衣人不敢耽誤時刻,一路朝著山東境界急趕,走了十來天,這天已抵邊界,來到一處鎮甸,這鎮甸雖不大,卻是風光絕俗,雖無紅牆綠瓦之豪奢,卻有竹籬茅舍之雅韻。
葛衣人不禁為了這清幽的景緻所吸引,他本心中焦極急極,已不得即趕到兇禽島去一晤花派祖師,解決這宗懸下末了的樑子和救出兩個女兒。
然而,這村莊似比他的心事更具魅力,他信步直進村內,途中花紅柳綠,修竹處處,伴以芳草精舍,一望使他想起了桃花源,他沿南往北,一路欣賞,路上雖有行人卻是尋常人物。他想:“這兒必有德高望重的人棲止!”
在此心焦意煩中,他竟然有這閒心附庸起風雅來,期望一晤世外高士,稍舒胸臆鬱悃。
不遠處有條小溪,一泓清水,其澄澈宛似一面鏡子,在流水潺潺聲中,當前這一代宗師,百感交集,心潮起伏,一忽兒憶起愛女安危,愴然莫禁,不由老淚飄灑衣襟,一忽兒想起與花派交厚淵源,落得成為仇故,不由悵然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