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朱見他臉色慘白,神氣極是難看,問道:“喬大爺,你遇上了敵人嗎?”心下擔憂,但他受了內傷。喬峰搖了搖頭。阿朱仍不放心,問道:“你沒受傷,是不是?”
喬峰自踏入江湖以來,只有為友所敬、為敵所懼,哪有像這幾日中如此受人輕賤卑視,他聽阿朱這般詢問,不由得傲心登起,大聲道:“沒有。那些無知小人對我喬某造謠誣衊,倒是不難,要出手傷我,未必有這麼容易。”突然之間,將心一橫,激發了英雄氣概,說道:“阿朱,明日我去給你找一個天下最好的大夫治傷,你放心安睡吧。”
阿朱瞧著他這副睥睨傲視的神態,心中又是敬仰,又是害怕,只覺眼前這人和慕容公子全然不同,可是又有很多地方相同,兩人都是天不怕、地不怕,都是又驕傲、又神氣。但喬峰粗獷慕邁,像一頭雄獅,慕容公子卻溫文瀟灑,像一隻鳳凰。
喬峰心意已決,更無掛慮,坐在椅上便睡著了。
阿朱見黯淡的燈光照在他臉上,過了一會,聽得他發出輕輕劓聲,臉上的肌肉忽然微微扭動,咬著牙齒,方方的面頰兩旁肌肉凸了出來。阿朱忽起憐憫之意,只覺得眼前這個粗壯的漢子心中很苦,比自己實是不幸得多。
次日清晨,喬峰以內力替阿朱接續真氣,付了店帳,命店伴去僱了一輛騾車。他扶著阿朱坐入車中,然後走到鮑千靈的房外,大聲道:“鮑兄,小弟喬峰拜見。”
鮑千靈和向望海、祁六三人罵了喬峰半夜,倦極而眠,這時候還沒起身,忽聽得喬峰呼叫,都是大吃一驚,齊從炕上跳了下來,抽刀的抽刀,拔劍的拔劍,摸鞭的摸鞭。三人兵刃一入手,登時呆了,只見自己兵刃上貼著一張小小白紙,寫著“喬峰拜上”四個小字。三人互望了幾眼,心下駭然,知道昨晚睡夢之中,已給喬峰做下了手腳,他若要取三人性命,當真易如反掌。其中鮑千靈更是慚愧,他外號叫做“沒本錢”,日走千家,夜闖百戶,飛簷走壁,取人錢財,最是他的拿手本領,不料夜中著了喬峰的道兒,直到此刻方始知覺。
鮑千靈將軟鞭纏還腰間,心知喬峰若有傷人之意,昨晚便已下手,當即搶到門口,說道:“鮑千靈的項上人頭,喬兄何時要取,隨時來拿便是。鮑某專做沒本錢生意,全副家當蝕在喬兄手上,也沒什麼。閣下連父親、母親、師父都殺,對鮑某這般泛泛之交,下手何必容情?”他一見到軟鞭上的字條,便已打定了主意,知道今日之事兇險無比,索性跟他強橫到底,真的無法逃生,也只好將一條性命送在他手中了。
喬峰抱拳道:“當日山東青州府一別,忽忽數年,鮑兄風采如昔,可喜可賀。”鮑千靈哈哈一笑,說道:“苟且偷生,直到如今,總算還沒死。”喬峰道:“聽說‘閻王敵’薛神醫大撒英雄帖,在下頗想前去見識見識,便與三位一同前往如何?”
鮑千靈大奇,心想:“薛神醫大撒英雄帖,為的就在對付你。你沒的活得不耐煩了,竟敢孤身前往,到底有何用意?久聞丐幫喬幫主膽大心細,智勇雙全,若不是有恃無恐,決不會去自投羅網,我可別上了他的當才好。”
喬峰見他遲疑不答,道:“喬某有事相求薛神醫,還盼鮑兄引路。”
鮑千靈心想:“我正愁逃不脫他的毒手,將他引到英雄宴中,群豪圍攻,他便有三頭六臂,終窮寡不敵眾。只是跟他一路同行,實是九死一生。”雖然心下惴惴,總想還是將他領到英雄會中去的為妙,便道:“這英雄大宴,便設在此去東北七十里的聚賢莊。喬兄肯去,再好也沒有了。鮑千靈有言在先,自來會無好會,宴無好宴,喬兄此去凶多吉少,莫怪鮑千靈事先不加關照。”
喬峰淡淡一笑,道:“鮑兄好意,喬某心領。英雄宴既設在聚賢莊上,那麼做主人的是遊氏雙雄了?聚賢莊的所在,那也容易打聽,三位便請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