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是一行小小的字:十六歲開始變老。林。10月。
她看著它。她微笑著看著它。然後輕輕一揚手,她把它扔到了窗外。
她把對那個男人的記憶扔到了窗外。
一下車,先給殷力打電話。他叫了起來。安,你真要嚇死我。你跑哪去了。
誰叫你虐待我。嘿嘿。
你在哪裡?
我在長途汽車站。身邊沒錢了。回不來。
好好好。馬上過來接你。拜託你千萬不要走開。他慌慌張張地掛上了電話。
我在車站的臺階上坐下來。我渾身發冷。突然感覺自己要生病。另外一邊是個流浪的乞丐。一個骯髒的女人,頭髮和衣服都已經分不清顏色。她蜷縮在那裡,身上蓋著一塊發黑的破毯子。
我看著她。我不知道她是否生病飢餓寒冷孤獨恐懼。她也許流浪了很多的城市。她已經無法停息下來。
而我呢,我也不知道可以去往何處。
為了生活,我再次向殷力求援。利用他曾經有過,現在仍有剩餘的溫情。他不會和我結婚。羅也不會為我而離婚。雖然這不妨礙他們一如既往地溫情。也許我該回家了。我一直都是讓父親頭疼的孩子。他以為給了我堅實的物質基礎就給了我安全。包括畢業以後把我送進大機構裡上班。但是他的在孤獨的恐懼中長大的女孩,已經夢魘纏身。
遠遠的,我看到殷力從計程車裡鑽出來。這個高大的男人很快就要離我而去。
這個給我買冰激凌的男人要到一個比我脆弱的女孩身邊去。我穿著他的衣服和褲子。
我已經無力再回到過去。
我微笑地看著他向我走過來。安,你的臉色怎能這麼蒼白。他脫下夾克裹住我。
就在這個瞬間,我的身體在他的手中滑了下去。 我輕聲地對他說,為什麼你會覺得我不會難受呢。
我發燒生病了。一星期以後才完全痊癒。
我叫殷力給我父親打電話。父親來看我,我對他說,我願意回去上班。讓他先替我隨便找份工作。
父親的臉色無限快慰。殷力也無限快慰。我搬出他的公寓的時候,身上還是穿著他的牛仔褲。殷力揉揉我的頭髮。他認真地看著我。你要成熟一點,安。你知道嗎。你是一個多麼會給別人惹麻煩的女孩。
是。是你極力想擺脫的麻煩。我打掉他的手。
我下個月估計就要去美國。他說。我會想念你。我真的會想念你。他擁抱我。
我知道他對我已經仁義至盡。就差幫我介紹一個男朋友。當然他不是沒有這個想法,只是怕我太挑剔讓他下不了臺。他永遠都是一個溫和淳樸的高個子男生。所以女孩都想和他在一起。
父親在民航幫我要了個收銀的位置。
他說先過渡一下。因為售票處在幽靜的位置,工作非常清閒輕鬆,也沒有領導來管。
做上兩天然後休息兩天。很多時候,我都是空閒的。空蕩蕩的大廳,能看到窗外的梧桐樹的黃葉。早上有陽光明亮地照射進來。然後等到暮色瀰漫的時候,就知道一天又過去了。
我拿了大堆的書過去看。卡夫卡,杜拉斯,昆德拉,甚至魯迅。看書看累了,在空敞的房間裡踢毽子。我的毽子踢得越來越好。隔著透明的玻璃窗,售票那邊櫃檯的小姐都習慣看我在一天的某個時候,在玻璃窗後面踢毽子。她們會給我快樂的喝采。也許她們很少看到這樣自得其樂的女孩。
更多的時候,我看著空蕩蕩的大廳。
它寂靜空曠。有陽光的影子。風的聲音。
我不清楚它帶我的寓意。我總是看著它陷入沉默。感覺自己心跳的聲音越來越緩慢。
我給羅打電話。我說我開始正常的生活了。